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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_闻笛【完结】(173)

  两人目光相接,不约而同想到一处。

  阿茗是工匠,而他的妻子是巫觋。

  卢正秋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沿着残破的台阶踏上去。

  摇摇欲坠的地面登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狄冬青追着他的背影,不禁唤道:“师父,当心脚下!”

  卢正秋尚未回头,便感到腕上一热,原来是一只手被冬青从身后捉住,下一刻,腰上跟着一紧,也被对方另一只手搂了过去,半个人陷进对方怀抱里。

  “怎么?”他面带困惑,望着咫尺外的脸庞。

  “啊——”狄冬青匆忙放开他,“我看你方才走得不稳,像是要摔倒了。”

  卢正秋微微笑道:“我没事,你也不必这么疑神疑鬼。”

  狄冬青脸上一红,向后退了半步,道:“我忍不住……”

  卢正秋的视线垂下,望向自己的手腕,冬青虽放开了他的腰,五指却仍旧环在他的腕上,像是舍不得松开似的。

  他摇摇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师父,难道做了你的伴侣,你就不信任我了吗?”

  “那倒不是……”狄冬青嘟囔着,说到一半,突然怔住,“咦,你方才说做我的……伴侣?”

  “怎么,”卢正秋挑起眉毛,“你该不会突然变心了吧?”

  狄冬青的头摇得像是集市上的拨浪鼓。

  “那就好,”卢正秋轻笑出声,拇指在青年的手背上摩挲,“不然我若是太惯着你,任由你对自己的师父做大不敬之事,可要贻笑大方了。”

  狄冬青眨了眨眼睛,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喃喃道:“那若是伴侣,便算不得不敬,更没有不该么。”

  卢正秋没有答,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咫尺外的他。

  那双眸子坦然而清澈,淡淡的眼底有碧波万顷,无需一字便释清他所有的疑问。

  他的心中浮上一阵狂喜,不禁上前一步,将脸颊埋进对方的肩窝,长长地吸了一口。

  这实在是毫无道理的举动,只是废墟中腐朽阴暗的空气使他倍感逼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喉咙,于是他便如此做了。

  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孔,一瞬间便将恼人的气息悉数驱散。

  诸多担忧与不安在这双温暖的肩上,悉数化为过眼云烟。

  半晌,卢正秋咳了一声,道:“你不是要检查房间么?”

  狄冬青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慌忙退开,只觉得脚下一浅,肩膀一晃,整个人迅速向下跌去。

  一条陈旧的木板从中间断裂,变成一个黑黝黝的洞,像狮子张口似的,将他的身体向下吸。

  第165章 夏草冬虫(五)

  狄冬青只坠了一半,因为有人拉住他的胳膊。

  他半个身子卡在地板中,两条小臂被师父拎在手里,活像是幼犬被饲主拎着两条前腿。而饲主垂下视线,神色淡然,慈祥地看着他扑腾挣扎。

  他的脸颊都涨红了,与昨夜从容大胆的青年判若两人。他的从容都是佯装出来的,只能撑住一时半刻的场面。他就像是刚刚尝到禁果的猴子,头脑被喜悦冲得发热,一颗心躁动不已,痴态毕露。

  他为了掩饰慌乱,他匆忙甩了甩头,问道:“这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问出口,他也愣住了。

  因为他的脚尖在黑暗中蹬踩时,果真碰到两级台阶。

  五溪人建起吊脚楼,是为了住在高处,远离水畔的阴湿闷热,所以,房屋底层的部分很少会使用。

  然而,这里却有一段台阶,隐藏在地板下方。

  他顾不得羞愧,急忙从洞口抽身,转而俯身去掀脚下的木板边缘。

  松动的木板果然被轻松掀开,一条向下的路展露在眼底。

  从隐蔽的地下室中冒出一阵热腾腾的潮气,实在令人浑身难受,但两人还是捏着鼻子,依次钻了进去。

  日光从地板的缝隙间漏进来,短暂地照亮了隐蔽的房间。

  这是个简单的起居室,房间正中的火炉沉寂已久,久未使用的被褥受潮发霉。除此之外,室内的陈设无甚特别。

  但狄冬青很快发现了异样,在四周的墙壁上,刻着许多伤痕。

  “倘若这里是阿茗的家,莫非这个房间是阿茗用来囚禁天星的么?墙上的伤痕,莫非是他虐待天星时留下的证据?”

  但他随即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那些伤痕又长又弯,深浅不一,边缘粗糙,不像是用快刀或鞭子留下的刻痕,倒像是某种尖锐细小的器具插进木里,生生刨开的。

  “冷钩……”卢正秋用手指摩挲着墙上的疤痕,喃喃道,“是冷钩划过墙面留下的。”

  狄冬青眼前一亮:“如此说来,这里果真是天星的房间?可是,他总不会在房间里习武吧,刻痕又该作何解释……”

  卢正秋的手指缓慢划过沟壑,道:“我觉得这些刻痕好像是字迹。”

  “字迹?”狄冬青一怔,也凑到墙边试图辨认,但这墙壁被火燎过,表面已熏得发黑,刻痕也被熏得斑驳脱落,不再连贯,就算真的是字迹,也辨不出完整的内容。

  他皱眉道:“难道天星的父亲将他囚禁在房间里,却让他在墙上刻字?这未免太奇怪了。”

  卢正秋反问道:“倘若不是囚禁呢?你还记不记得梧桐镇的那间瓷窑?”

  “记得。”狄冬青点头道。

  在梧桐镇时,镇上的人将扶摇清风的中毒者安置在地下密室。以免他们外出伤人。密室之中有镣铐铁链,看上去好似在施虐一般,但却是为了救人。

  人世太过复杂,爱与伤害,都不能以表面论处。

  狄冬青沉吟道:“会不会和百羽一样,天星也受到魔教蛊惑,因为扶摇清风而变得怪异,他的父亲为了救他,才将他关在这间屋子里,被外人看去,才会以为父亲对他施虐。”

  卢正秋沉吟道:“不对,时间对不上。你看,这墙上的痕迹已经很陈旧了,新疤盖着旧印,最陈旧的那些已经变得模糊,绝不像是近期留下的。”

  狄冬青皱眉道:“是啊,魔教发现五溪寨只是数月前的事……莫非在那之前,天星还经历了别的事?使天星发生变化的原因,若非来自外界,莫非是来自五溪寨内部?”

  卢正秋思虑片刻,道:“我记得婆婆和阿茗都说过,天星幼时身体不好,常常生病。”

  狄冬青道:“难道是为他治病时出了什么差错?”

  “还不能断定。”卢正秋皱眉道,目光又在墙面上驻留了一会儿,终于挪开,“我们再找找其他地方。”

  两人又将卧榻里外检查一番,只发现一床寻常的草席,被火燎去一个角,剩下的部分稀松平常,里面并没有夹塞任何东西。

  还有一张木桌,桌角摆着几盏铜器,一只烧得漆黑的笔架,还有一支狼毫笔。笔尖的毫毛似乎有些凌乱,像是用力压写过似的,但四周并没有纸,就算有过,恐怕也被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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