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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_闻笛【完结】(34)

  卢冬青:“……”

  他往师父脚边瞥了一眼,瞧见那只身高及膝、白白胖胖笑眯眯的‘师弟’,终于叹了口气:“亏你想得出这种法子。”

  卢正秋摊手道:“他们既然要找疯子,就扮成个疯子给他们看,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法子么。”

  话音刚落,宋仁已来到两人身边,劫后余生的他额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一面用袖子擦,一面说:“正秋师父,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举手之劳罢了,”卢正秋平淡道,隔了一会儿又说,“只是,有件事令我难以释怀,为什么酒馆里的事,会传到官府的耳朵里?”

  宋仁闻言,也跟着一怔:“对啊,事情才过了不出一个时辰,方才那些是羽山总府的巡司,平日在府衙里高枕享清福,就算是火眼金睛,也看不了这么远啊。”

  卢正秋点头道:“除非有人特意送到他们眼皮底下。”

  宋仁惊讶道:“你是说……有人告状?”

  卢冬青侧耳细听,听到此处,也不禁皱起眉头,隐隐想起酒馆里举止奇异、身手了得的乞丐。

  那个乞丐实在不像是等闲之辈,莫非与官府有什么干系?

  卢正秋见两人不语,转而道:“不管怎样,姑且先躲过一劫,冬青,药买回来了吗?”

  “哦,在这里,”卢冬青将纸包取出,“就只有这些,勉强配出一副来,仁哥,劳烦你先升起火,将药煎上吧。”

  “好。”

  听了卢冬青的吩咐,留在院子里的工匠七八人各自忙碌起来,拾柴的拾柴,吹火的吹火。

  卢正秋退到院子一角,试图将散开的头发重新绑起来。

  他的发丝偏软,颜色浅淡,平日里就随便在头顶束成髻,用简单的环冠箍住,余下的长度随意披在背上。

  半山腰的风有些大,他将发冠攥在手心,双手探到背后去拢头发,动作颇为不便,才刚刚拢好,便又被风吹开。

  他试了几次,动作有些急迫,一不留神,手上打滑,发冠从拇指边脱开,顺着肩膀滚落下去。

  发冠滚到半空,被一双手牢牢接住了。

  手是卢冬青的,他一面将发冠收入掌心,一面道:“师父,我帮你吧。”

  卢正秋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去。

  很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插进他的发间,从头顶滑到背后,周而复返,细细梳理。

  熟悉的抱怨声从身后传来:“头发缠得这么紧,你方才一定用力拉扯了。”

  卢正秋耸肩道:“官府来得突然,时间紧迫,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别乱动。”卢冬青分出一只手按住师父的肩膀,待两肩重新放平,才将五指插回发丝间,继续方才的活计。

  他用指根将纠缠成团的头发分开,缕顺,动作比方才还要仔细,手上力道很轻,生怕将对方扯痛。

  卢正秋突然懂了家猫被梳理毛发时的感受,冬青的指尖时不时地摩挲头皮,留下轻微的拉扯感和按压感。令他本能地感到一阵舒适。

  他轻声道:“你的手很暖和。”

  卢冬青答道:“毕竟方才跑了一路,”隔了一会儿又说,“我方才瞧见官府的队伍,心里好生担忧。”

  卢正秋宽慰他道:“怕什么,有我在呢,不会让他们肆意伤人的。”

  “不是……我是担心你。”

  卢正秋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师父还没有老到需要你来担心。”

  “这我当然知道,”卢冬青争辩道,“师父���年轻,头发还这样软,还好得很……”

  他说着词不达意的话,最后倾身向前,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背上。

  他的身高比师父矮了半头,前额刚好抵上师父的后颈处柔软的发丝上。

  卢正秋又道:“小时候让你为我梳头,你还不乐意,总是顽皮捣蛋,扔了梳子满屋乱跑。”

  “小时候的我大约是个傻子。”冬青在他身后低声道,“往后我可以天天为师父梳头。”

  青年说话的时候,细小而温热的呼吸扑进他的颈子,好似一阵微风拂过,却比风要温柔百倍,绵长百倍,仿佛一只不知厌倦的手,擅自钻进他的衣领,侵犯他的体肤,从骨子里勾起一阵令人难耐的酥痒。

  梧桐树叶从枝头飘落,越过斑驳的院墙,划出一条沉缓的轨迹,轻轻落在卢正秋的肩上。

  卢正秋微微一怔,这顷刻的时光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连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金红色的轨迹滞留在眼底,仿佛火焰跳耀后留下的余痕。

  相较之下,过去的九年却是弹指一挥,转眼间,他身边的孩童就从一只瓷娃娃长大成为挺拔利落的青年人。

  “师父……”。

  卢冬青发出梦呓般的低吟,伸出两只手臂,从背后搂住卢正秋的肩膀。

  但他很快便撤开了,因为他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来人是宋仁,手里拿着一只吹火的蒲扇,边走边道:“卢兄弟,药煎好了,你去看看行不行?”

  来到面前,瞧见卢冬青呆然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卢冬青慌忙摇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虽瞧不见自己的脸,却能够猜到自己此刻的神色一定不大好看。

  方才肌肤相贴的片刻温暖已消失殆尽,悔恨取而代之,渐渐爬上心头。

  他明知不该僭越,却又忍不住想要僭越,依着徒弟的身份放任自己,缩在对方的怀里撒泼骄纵。如此行径,与脚边的瓷娃娃有什么分别。

  他向来比寻常人更加自律,一身清明坦荡,心中无垢无尘,唯独在对待师父的事上,管不住自己放肆的欲念,因而备受煎熬。

  “卢兄弟?”宋仁再一次唤他的名字。

  连卢正秋也问道:“冬青,你怎么了?”

  他立刻摆摆手:“我没事,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药汤的火候已足够,只是存量太少,只有浅浅半壶,分到师父手里,便只余下小小一碗。

  卢正秋倒不介意,捏着鼻子将药饮下,又道:“虽然叫天香草,味道却真的很苦,希望地窖里的几位兄弟不要介意。”

  地窖里的兄弟岂止不会介意,他们的神志已全然混乱,非得有人扶着按着,撬开嘴巴,才勉强将清苦的药汤灌进喉咙。

  齐桂是挣扎得最厉害的,待他将碗底最后几滴药汤咽下,他的妻子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仔细瞧他的脸,瞧了一会儿,喃喃道:“似乎脸色红润了一些。”

  “是,”卢冬青从旁点头,“脉相也会平稳少许,但仅仅只能勉强镇住毒性,并不能根治。”

  女子听了,神色黯然,隔了一会儿才说:“能镇住一点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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