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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枷锁_软枝黄莺儿【完结+番外】(21)

  他在黑暗无人的偏殿里不知多久了,没有人声,背上的疼痛都麻木了。

  少年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气息一般。

  一盏小小的油灯被一只手拿着,照亮了门口的路,偏殿的门被推开,昏黄摇曳的烛火映出青年的面容。

  闻清徵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轻,他手里拿着烛台,看到榻上没有声音的少年时,看了一会儿,把烛台放到旁边。

  一室黑暗被灯火驱赶,殿内的事物也都看得清楚了。

  闻清徵看到少年背后的衣衫被深色的液体浸透,在晚上看着像是淤黑的颜色。他还没走进,就闻到浓重的血气。

  闻清徵的动作很轻,慢慢地把少年背上的衣衫给掀下来,却遇到了阻碍。

  血和伤口都黏在了一起,有的地方结成了块。很难撕下来。

  沈昭的手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师尊?”

  “……”

  闻清徵不回答,手上力度稍微重一点,硬是一下子把他的衣衫撕下来了。

  少年一声闷哼,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却是紧紧咬着牙,一丝声音都没再发出来。

  背上传来清凉的触感,像是药膏,那药膏刚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凉意褪去却是火辣辣的疼。

  闻清徵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罐,罐子里是碧玉色的药膏,他把药膏抹在手指上,慢慢地在少年的背上涂着。

  虽然是晚上,但那伤口看着也触目惊心。

  沈昭背上的血肉烂成一团,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上药的过程亦是煎熬,那药膏一经渗入伤口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无数带刺的蜈蚣在身上爬。

  等到终于涂完的时候,沈昭沉重地喘息着,声音微弱地,“谢师尊赐药。”

  闻清徵敛眸,把那小瓷罐的盖子盖上,拿帕子擦了擦手,却是冷冷道,“知道错了吗?”

  沈昭咬着唇,“……弟子不知。”他的声音虽然轻,但语气却是坚定得很。

  ‘啪’地一声,闻清徵面色沉沉,把那小瓷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那就想到你知道为止。”

  青年拂袖而去,背影亦不可见。

  沈昭艰难地撑起一臂,看到窗外的天色,星子伶仃,月落西山,已经是四更了。原来,师尊也是没睡着觉。

  第十三章 责怪(上)

  沈昭浑浑噩噩地睡了好久。

  背部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眠,脑子里很清醒,但身体却疲倦不堪,动一动手指头都似乎费尽了全身力气。

  玉律司的鞭刑在断情宗是出了名的,执鞭的人都是要练了几十年了,才敢在弟子们身上动手的。讲究既要打得疼、难以恢复,要受刑者记一辈子,从此再也不敢犯宗规,又不能伤及性命,要让受刑人慢慢熬着,直到伤好为止。

  沈昭日复一日地只能躺在偏殿,师兄师弟们轮流给他换药、送饭,收拾床铺,看到他背上的伤口总是不免提一句师尊太狠心了。

  掌教和其他首座不护着沈昭,那是因为他不是自己峰内的人,但自家首座还不护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有师兄说寒了心,自从分到清净峰,常常受其他峰的弟子白眼不说,连首座也对他们不闻不问的,根本不像其他首座那样护短。

  沈昭以前遇到这时候,总是要维护师尊的。

  但他这次却觉得有些累了,其他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不怕这一百的鞭刑,也不怕所有人的嘲弄和白眼,唯独只有那一个人,唯独他不行,唯独他不能这样忽视自己,还非要他承认自己错了。

  沈昭不觉得自己错了,他要是不把那暗器射出去,不知道贺云游还有多少法器来对付他。

  他躲过了一次,不能确定还能躲过下一次。

  所以他用了暗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性命,却受到了处罚。

  沈昭不知道,原来他只是不想死,就算错了。

  师尊从那夜被他撞破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那罐药膏却像是取之不能用之不竭,总是不见少。

  等到一个月后,沈昭勉强能下床走路的时候,亲自送药膏去正殿。

  晨间的日光很清透,穿过一大片琉璃瓦洒在殿内的时候,就像给殿内的青年罩上一层如水的薄纱,朦朦胧胧,美得很安静。

  闻清徵手里是一柄白色的象牙梳子,那梳子的颜色单看还算柔和,但亦不如他的头发,他的发丝像是山间的雪。

  高山巍峨,山雪皑皑,绵延到天际,难收难管。

  沈昭见到他之后,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来了。那些委屈和夜里令他辗转难眠的事实,准备好的要问的话,都烟消云散。

  好像在他面前,他所有委屈都受得了,都怪不了他半句。

  沈昭把药放在桌子上,要拿他手里的象牙梳子,和往日一样为他梳发,轻声道,“师尊,还是弟子来吧。”

  “不必了。”

  闻清徵的手上用了些力气,没有把梳子给他,只是淡淡道,“不敢劳你。”

  “师尊,您……”

  沈昭怔了怔,转而心头有些薄薄的愠怒升起。他从来没觉得那么憋屈过,就算是赢了比试却被剥夺进入内门的机会时,他也不觉得那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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