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起起伏伏，映的那张惨白的脸忽明忽暗，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
不用猜也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索我做替身，天理不容”，于贤双腿软的瘫在地上，颤声叫道，带着哭腔。
那白衣人没有应答，只是慢慢抬起手臂，指着一个方向。
它在指路。
于贤咽了咽口水，明白这东西不欲害他，浑身陡然有了力气，拔腿狂奔，火把却忘在坟前，摸黑在山中跑了许久，枝桠尖叶在脸上划过，也不敢停留，却忽然一脚踩空，稀里糊涂地就着山坡滚了下去。
摔在乱石堆中头破血流，于贤动弹不得，又冷又怕，身子愈来愈冷，意识模糊之际，那张惨白的脸又出现了，低垂着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于贤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这张脸，这一幕。
这是他无尽岁月的开始。
那修长的指尖凝聚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突兀地划破静谧的夜色，缓缓流入自己的身体，温暖极了。
伤口慢慢愈合，失去的生命，仿佛一点一滴都回到自己体内。
之后很多年过去，于贤才知晓当时这个白衣人给了自己什么。
那是俾倪阴阳两界，不惧生老病死的东西。
“多谢你，我困在这里，很多年了”。
于贤陷入黑暗之前，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对他说。
轻轻柔柔，如春水漫身。
。。。
黑暗的卧房中，阿九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咬紧了嘴唇，身子轻轻颤抖着。
原来是被江水卷走了，怪不得他当时怎么都寻不到。
阿九盯着江垂云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日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疯癫身影，他心中酸涩，眼前陡然蒙了水汽。
那胸中的痛楚逐渐弥漫，似齿锯钝切，却疼的让人摸不到，揉不开，整个身子都跟着疼起来。
做了鬼，也会这么痛么?
阿九双手捂着嘴，佝偻着身子，低下头去，怕自己的哭声让客厅里的人听见。
63.
仙气?
苏老六听罢，从厨房里爬了出来，像一只看见奶酪的耗子，瞪大了双眼，看着于贤手中凝聚成型的金色光芒，来回打量，想上前触碰，又不知如何下手。
他原以为这金光是哪个老行尊的，没想到竟是天上的东西，传闻中见过这仙气的有那么几个，都成了历史里的传奇故事，寥寥几笔，隐藏在字里行间。
如今这纯元仙气就这么摆在面前，拳头般大小，赤裸裸的无遮无拦，苏老六不禁眼睛发直，口水也泌出几滴。
多少长老一辈子灵修就练出指甲大的那么一颗，便足以在道上扬名立威。
天才如殷泽，可将灵力炼成金丝，也不过毛发般粗细，杀鬼驱邪，无往不利。
而这么大体积的灵力聚集，殷家祖祖辈辈都是做不到的，更别提就是炼出来，最多也是威力大些，断断是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的。
或者说，他们这些肉体凡胎，因着一点血脉之利，得窥天机，擅用阴阳之术，早已是他们的极限。
可江垂云似乎不觉得这东西有多珍贵，他只是觉得这金光很是有趣，像一只欢欣鼓舞小兽，挥舞着爪子，拱着背脊，拼命地向他靠拢。
仿佛一只在家中等待多年的老狗，经历了孤独的日日夜夜，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回来。
“这么多年，它一只很听话，很听你的话，你将它给了我，它便一直粘着我”，于贤拨弄着指尖，看着那跳跃的金光：“以前我也想将它送给别人，但是。。。”，于贤抬起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看着哪里。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爱人。
于贤曾经天真地想将仙气分给一个人，一个自己很喜欢很眷恋的人，想让那个人长长久久地陪伴自己，到最后，还是只能去那抔黄土上看看，自言自语地说说话。
后来，连那座坟也找不到了。
曾为这世间繁华贪恋过，也曾忍受着日复一日的孤寂。
每过二三十年，就因为容颜不改，便要逃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重新开始。
于贤觉得累极了。
当他看见江垂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烙在记忆深处的夜色猛然又回到了心间。
荒无人烟的深山密林，清澈的潭水，苍白的脸孔，指尖跳动的金色光芒，时光在他身上停止的一夜。
他明白，上天终于派这个人回来了，回到自己身边，来拿走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贤停了许久，眼神才回到江垂云身上，叹息道：“无论我将它放在谁身上，它总会回到我身体里，现在，我想是时候了，只有你，这个主人，才可以把它拿走”。
江垂云闻言，望了望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此时才似乎从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苍老和疲惫。
他忽然想到，离开了这缕仙气的于贤，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于贤好似明白江垂云的目光，微笑着，从容地将手中的金光向前伸展。。。
苏老六看着江垂云伸出手去，紧张地直咽口水，脑子里像在坐云霄飞车。
他一会儿想着于贤没了仙气会不会当下死在这屋里，一会儿又想着江垂云得了这仙气会不会当下飞升上天去，留下他和于贤一具死尸，可怎么像警察叔叔解释啊;继而又惦记着跟江垂云套套交情，若是把这仙气分给自己一颗两颗的，不用多，就指头肚那么大，便够他这辈子在江湖上横着走，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什么的;可是要是江垂云得道成仙五蕴皆空，不搭理自己这种尘世俗人怎么办，到时候交情不好用还是鸡飞蛋打，自己还得独个儿面对警察叔叔，莫不是早点开口比较好?也不会，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肯定也能蹭到点，可自己又不是鸡犬，也不知道怎么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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