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闻转向了浑身浴血的蓝衣青年,袖中寒芒一闪,那把锋利的春恨匕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你不觉得可惜吗?这样杀了。”殷子闻语调没有起伏。
锦官笑了:“可惜?我倒是不觉得可惜。闻闻想如何?”
殷子闻道:“留一命,把他变成魔龙那样。如何?”
谈及别人的生死,二人仿佛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天气问题一般。“好主意。”锦官眼中有冷意,抬起头,视线轻轻掠过了骨龙涣方君,“正好我也不想留他了。不听话的物件不需要留着,让他和那位小朋友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说完这句,忽然听闻一声冷笑。敖宴唇色苍白,他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脸颊上沾着血迹,眼中狂傲和杀意未减半分。
这位二殿下竟然笑了,慢慢道:“敢动他却不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个“他”,便是代指的虞长乐。
“那边那位也曾经这样说过。不过……你是何必呢?”锦官饶有兴味,“你说这句,竟然没有想到你自己么?”
敖宴一字一句道:“触逆鳞者死。他就是我的逆鳞!”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锦官弯下腰,可嘴角笑意却淡了,“可惜。”
锦官直起身,道:“动手吧。”
殷子闻握紧了短匕。
“不要……”虞长乐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在咆哮,痛彻心扉、神魂俱裂!
他的灵魂如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如坠冰窖,一半在烈火里蒸腾。
仇恨和愤怒没顶而来。虞长乐双目通红,金纹从他的眼尾蔓延出来,如同诅咒一样游遍了他的全身。他恨锦官,恨殷子闻。恨涣方君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这里,还不如一起死了。
但更恨、最恨自己的无能!
“不要!!!”
刀刺入带出血珠的那一瞬间,虞长乐眼前似乎整个黑幕了。
那是犹如地狱般的死寂。
……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感官知觉才恢复过来。
可整个人像是被挖空了,连一点情绪都寻不见。
少年坐在笼中,宛若一只过分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偶人。白衣胜雪,双目如渊。
虞长乐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信息灌入脑海:锦官和殷子闻走了,阿疏拖走了……敖宴。百花场被封闭起来了,岩浆火海。密不透风的熔炉。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好像要死了。
虞长乐微微昂了下头,看向了那从塔顶灌下来的岩浆。闪闪发光,犹如流动的宝石,就是这样的东西要给自己带来死亡吗?
他视线下移,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鲜红。悬台残败不堪,只剩下放他的银笼的地方,其余边角全都坍圮了,那些妖物的尸骸浸泡在最底下的血池之中。
虞长乐闭上了眼睛。
但等了半天,那流动的岩浆并没有落到他头上,虞长乐睁开眼,发觉一只半透明的钟形笼罩了一片空间,上头闪动着熟悉的白色银光。
“哈。”虞长乐从木木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涣散的视线凝聚到涣方君身上。他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哈哈哈,你把我保下来又有什么用?”
他背靠着银笼,伸手指着那钟形之外的岩浆血池,“都要死的。何必呢?”
灵钟能抵御多久呢?
就算出了这里,就算从血池里活了下来。
他脚上的镣铐还在,一出了百花场上头的禁咒还是会启动,只不过多残喘苟活一会儿罢了。
“不。”涣方君轻声道,“还有办法。”
钟罩外头的岩浆瑰丽无比,浓墨重彩,虞长乐微微偏头,只当他是在垂死挣扎,冷笑道:“哦?”
涣方君道:“百花场之前逃出去过一只妖。”
他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一只悬空的白色小鹿,虞长乐瞳孔微缩,认出这是那只夫诸,在并州制造水灾的那只夫诸。
“那时我在桃花窟的另一处被改造,殷小公子逃出了桃花窟,锦官公子无心在意百花场。”涣方君的声音很冷静,无端地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趁着这个机会,白竹逃出去了。”
原来那夫诸是有名字的,叫作白竹。
虞长乐冷冷地:“她已经死了。被一只小妖杀死了。”
涣方君却是并不意外。他笑了下,道:“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所以我估量她在外面也没有能活多久。但……”
“她到底还是活着逃出去了,不是么?”涣方君看向虞长乐,微笑着。
虞长乐没有动,但这句话却宛若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在灰烬里。
“她杀了一只妖,故意输了一场,投入了百花血池中。”
涣方君道,“但她没有死。她衔着那只妖的魂,这只魂魄替她抵御了血池的腐蚀。然后,她吞噬了血池里所有残余的能量,从那里爬了上来。”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虞长乐微微垂眸,“衔魂得生,闻所未闻。”
“你看那边的血池塔。”涣方君抬了抬下巴。
仔细看,百花池那一边的塔比这一头要新许多,仿佛是重建过的一般,“她逃走时毁了一整座塔。血池焚身化骨,区区镣铐禁咒就又算得了什么?”
火星溅落,死灰复燃。
虞长乐抬起眼,注视着银发的男人,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他道:“你告诉这些,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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