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声音嘶哑得已经难辨原本的音调。
“我看到过被活活撕开的副将的骸骨,看到过可以填河的死人——是我护着的人犯下的。”墨熄怆然阖眸道,“他带着燎国的修士做下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好像所有枉死的魂灵都围聚在他身边,向他唾骂,向他诅咒,向他哀嚎向他求救索命尖叫掏心挖血——你的顾茫、你的灯塔、你这辈子曾经最仰慕最珍惜的人杀了我们!
羲和君……羲和君……
四代忠良,将门虎子……重华的守护之神……你救救我们啊……你保护我们……求求你换我们一个公道,求求你把那个满手血腥罪无可赦的魔头送上绞架求求你杀了他!!!
求求你为你的山河洗去恨血。
求求你……
求求你还我们一个正清公道……
你为什么不下手?
你为什么不去与他针锋相对杀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不斩钉截铁地披挂上阵要他性命?你还信他吗?你还爱他吗……
你还那么执迷不悟,指望着厉鬼回头指望他自己幡然醒悟指望他回到昨日吗!
你也是叛徒……
懦夫……叛徒!!懦夫!叛徒!!
墨熄把脸庞深埋,手捂在耳侧,这些声音紧随着他八年,无时无刻不在撕咬他折磨他鞭笞他——是!他曾恨不得顾茫能死!
想到失去了爹娘的孩子在他怀里哀哭着,小猫儿似的抽噎,最后仍是魔气上漫,死于燎国黑魔之疫毒。
想到鹤发鸡皮的老翁拄着拐杖在残阳如血的寥破村庄里老泪浑浊失了心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再也回不来家的孩子的名字……
他怎么能不希望顾茫伏诛,怎么不希望打过这些残酷战役的将领被杀死?!
是以在顾茫落网之际他曾选择了不置一词,将此人交由重华、交由君上依律处置。可是……
交叠的纤长眼睫似乎便在这一刻湿润了。
可是但他真的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发现原来那颗早该被淬炼成铁石的心,还是肉长的。
他是有私的。
他为他的私而耻辱,为他的私而感到日夜难寐心血不宁,他看到怀里的孩子睁开血红的眼睛诅咒他唾骂他,他看到老翁转头化作青面獠牙的脸喝问他怒斥他。
叛徒!!
叛徒……
江夜雪望着眼前的人,终究是忍不住,轻声道:“……墨兄……”
墨熄没应声,他静静地停顿一会儿,唇角泛起了一个几乎是悲伤极了的笑痕。
“如果载史玉简能让我知道当年的真相,如果我真的能发现他是有隐衷的——”他抬起眼睫,目光湿润地望着江夜雪,“哪怕死了,我也会是开心的。”
“……”
“至少这一生,我没有护错人,没有看错人。我也……我们也……”镇定和冷静终究是在言辞里又趋破碎,墨熄蓦地合眸,喉结滚动,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也终于不再是叛徒与懦夫。
这八年来的血海浸淫,也终能到一个尽头。
第115章 炼开始
一卷残破的玉简摊在小几上, 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好像一个气若游丝的将死之人倒在冰天雪地里, 等着有谁能听到他弥留之际唇角漏出的最后一缕真相。
江夜雪道:“羲和君,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你要认真想清楚了。载史玉简不比上古神镜,到底只是一件俗物。所以如果你硬要窥其内容, 那么它的残破, 会需要你的血肉灵力来填补。”
“或者你可以选择等。君上也未必就能在一月之内发现载史玉简被你盗走,这样你也不用冒险, 一切都可以更稳妥些。”
墨熄没吭声,烟云般的浓深睫毛垂遮着,遮去他眸底流淌着的光影。
八年前,他眼见顾茫堕入风月声色, 他就想着要等。
等顾茫重新振作,等时光慢慢把伤口抚平……可是他等来了什么?
岁月不能够让倾颓的栋梁重新立起,只会让曾经的雕栏玉砌都化作断壁残垣。
“我已经让他等得太久了。”墨熄说。
“……”
“清旭, 开始吧。”
羲和府外。
周鹤一手按着腰间的猎鹰, 一手负在身后。顾茫被司术台的几个侍从羁着,站在周鹤旁边。周鹤的目光扫过惴惴不安的羲和府众人,扫过满头冒汗的李管家,扫过面目阴森的慕容怜, 唇角研开一个冷冰冰的淡笑。
“不劳诸位相送, 周某告辞。”
说罢就要带着顾茫离去。
也是,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墨熄并没消息,而君上的御诏又确实掌握在周鹤手里,白纸黑字地写着试炼顾茫的第一机构就是周鹤的司术台。
哪怕是慕容怜想要向他人,那也一样没有余地。
眼见着顾茫就要被周鹤带走,强烈的求生之欲让李管家嚷了出来:“周周周长老!您看您要不要再留下来喝杯茶?羲和府有蓬莱仙岛三十年母株的瑶池飞叶,还是当年先君当作敕封礼之一赏赐给我家主上的!”
李管家有这一搏,并非毫无缘由。
周鹤乃是个好茶之人,据说是因为平日里司术台的事务太过血腥,物极必反,周鹤除了挖人脑浆之外最爱干的事情居然是品茗。拍卖行每年只要有上品茶叶进拍,周家必然会派人过去竞锤,这是整个重华都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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