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灵朝他哈哈一笑,自袖中揣出两罐琵琶醉:“看看,十五年陈酿,我可下了血本了!现在,你想我没有?”
常歌夺酒:“只想琵琶醉,谁想你个冤大头。”
十五年的琵琶醉,常歌哪里舍得喝,他当下将它们金疙瘩似的揣起来,只让醉灵喝葡萄酒。
醉灵连骂他小气,常歌脸上不红不白,信口胡扯:“今日难得西域诸国都来了,时下盛宴,就该饮些葡萄美酒,尝尝异域风趣!”
“啧。怕是想和你家先生共享吧。”醉灵自袖中掏出俩乌木樽,笃在常歌眼前,“给!什么酒配什么樽,咱们益州的琵琶醉要配得乌木樽,才能诱出其中香甜。”
常歌嘴里说着是独酌才不是同先生分,却一把将那对乌木樽给揣了起来。
“这葡萄酒嘛,使金樽才最为得趣。”醉灵自另一袖中掏出俩雕花金盏,二人当即摆酒,抬手划拳,你来我往喝了五六樽,醉灵已有醉意,情绪高亢不少。
听他说常歌才知道,各国使臣抵达江陵城驿馆之前,都会上报名册,祝政见到益州出使名单中,和常歌最为要好的醉灵在列,便事先差人在驿馆候着,醉灵一到,便知会他常歌在九凤楼。
醉灵和他一模一样,都是要酒要乐子,但见不得繁文缛节的主,借着这个因由,醉灵当下连益州主公也不陪了,揣上好酒琵琶醉上了九凤楼。
二人叙了会以前的话,醉灵情绪渐沉,说杜相已过世有一阵子,连贪狼都在北部月氏平乱中去了。
“我带着援军去的时候,还有最后一口气。”醉灵低叹道,“我最后一直在说,对不住。我思来索去,这句对不住,应是对你说的。”
当时正是贪狼挟住祝如歌,威胁常歌留下,方才逼得如歌撞刀而亡。
醉灵沉沉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这些有今日没明日的人,恨来恨去总是没意思,抓紧一日过一日才要紧。如歌去了,贪狼也去了,若有余恨,也……散了吧。”
常歌默然。他再恨贪狼又有何用?如歌不会死而复生,更重要的是,如歌的死因其实在于淬花蛊毒。
“嗨,我诨说些什么呢。”醉灵满酒,“我自罚三杯。”
酒刚满上,常歌却夺去,一口饮了。
他二人闷头喝了几杯,食着摊上买来的梅津,心照不宣地没提此事。
醉灵提议以一吊钱为赌注,猜猜方才滇南仪仗中,究竟哪位才是真正的滇颖王庄盈。
常歌说是大雀之后的首个护卫女官,那姑娘小圆脸,看着神似。醉灵却说是队列最末万蛇相随的男子,那股子跋扈劲儿,绝了。
他俩任谁都没猜大象顶上,王轿之中坐着的那位是“滇颖王”。
“那你二人,可都猜错了。我压根没在队列之中。”
二人回首,却见滇颖王一身汉人男装打扮,笑吟吟展着把玉骨扇。若单看表面,她乃一身形玲珑的翩翩公子,但她左耳上坠下一长形银叶,时常行走江湖之人一看便知,这银叶正是滇南驭虫所用飞叶哨。
银哨一响,万毒来朝,是至阴狠的东西。
醉灵已辨不清人脸,还调笑道:“这扮男人的姑娘是属猫的么?走路都没声。”
庄盈甜笑:“谁说我是走进来的。”她朝顶上一指,常歌这才发现,这九凤楼是个漏的!
许是为了光亮,九凤楼顶端开着四方窗格,几缕花藤垂坠而下,上面还挂着两位苗夷姑娘。
醉灵跟着仰头,惺忪着眼:“这太阳……怎么是四方格的?”
滇颖王四下扫了一圈,笑道:“这倒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醉灵这句倒是接上了:“人满为患,恕不远送!”
庄盈轻呵一声:“我还不愿同你这臭男人挤在一处呢。”她随手抛过来个东西,常歌顺手接住,是一水滴形状的金胆。
滇颖王庄盈甜声道:“这东西是周天子要的,帮我转给他。”
常歌点头,收好金胆。庄盈弯眼笑道:“常将军,怎么不问问我,这是做什么用的?”
“若我有必要知道,他自会告诉我。”
滇颖王啧啧称奇:“你二人真是感人至深哪!”
醉灵打了个酒嗝:“可不是!”他这回倒明白在讨论什么,胡乱接道,“他二人总是打着打着便搂抱起来,我同你说——”
常歌捂住他胡说八道的嘴,对滇颖王发亮的眼神只当没看到,打岔道:“正好我也有句话要带给你。莫桑玛卡,此人,你可记得?”
“似是我一死替。”滇颖王巧声道,“他有何事?我可不愿听。我还是对卜将军方才所说更感兴趣些。”
醉灵一听愈发来劲,常歌闹了个大红脸,只死死捂着他:“他喝醉酒了,都是些酒后诨话!“
滇颖王装作不懂:“诨话便诨话,这有什么听不得的?”
常歌只当没听到,硬岔开话题:“莫桑玛卡拖我向你带话,他说他该做的已经做到,该你兑现诺言了。还有,他说有个放在你处的银锁,要托我转给他。”
滇颖王的圆眼睛上下打量他数次,体味出趣味,笑道:“原来常将军,也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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