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云雀似的绕着常歌转了一圈,小嘴叽叽喳喳:“快让我好好看看。”
“玄哥哥说你没死我还不信,这回真的见到活的了!前几日我就总想着找机会溜出来,可嬷嬷们看得我太紧了,直至今日夏口调转,楼船停了许久,嬷嬷们等乏了,都午憩了我才摸了出来。”
时隔数年不见,常歌认得迟疑:“你是……棋文?”
棋文见着点心,拍手乐道:“是我,是我!大公去世之后,我就被伯祖父封了公主。”
司徒家有北境血统的,只有棋文。
棋文是她的小字,单名一个彧,是楚国已故大司马司徒信的亲孙女,也是当朝魏王司徒镜的侄孙女。
常歌十岁时,常川将他独自送回长安,常家多为将领,留在长安城的族亲寥寥,他每日便多在太学游荡。
那时候司徒镜还没篡权自立大魏,仍是大周太宰,见常歌一人孤独,便带着同司徒家的一帮小孩一道玩。
司徒彧这声“常二哥哥”,也是依着司徒家的年纪排行,生生把常歌横插进去,放在司徒空之后、司徒武之前。
棋文满嘴里塞满了点心,黏黏糊糊道:“还是二哥哥这里点心好吃!眼下我也来楚国了,以后咱又在一处了!在大魏当公主,一点都不好玩,可烦死人了,成日里关在封地里,这不让去那不让去,没法骑马更不能打大鹰,但凡出门就有一大串人跟着,赐的宅子只有玄哥哥常来……”
她官话不太熟,说的快了还夹几句西灵话,后来干脆全改了西灵话,一张巧嘴快得跟剥豆一样。
常歌笑道:“大姑娘了,还想着玩呢。”
棋文的眼睛弯得像月亮:“正好快四月了,二哥哥,带我去打黄麂子吧!”
“江陵没有黄麂子,也没有草原和山,只有大江和湖泽。”[1]
棋文拍手:“那也成,长这么大我还没来楚国玩过呢。之前大公在楚国做大司马,几年几年都不回来一次,我闹着要看大公,都说到处都在打仗,太危险了。不过现在可好,我来了,二哥哥也在这里。而且,嬷嬷还同我说,嫁给楚王,就再也不打仗了。”
她一脸喜乐,常歌倒是眼神一黯,只问:“你……真要嫁楚王?”
棋文一口塞了个仙豆烧,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黏糊着说:“二哥哥,你说楚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常歌苦笑。
楚王昏庸偏听,刚愎自用,还是世子之时便爱大摆威风,上下车从不用桂蹬,而是踩着侍从的背。
棋文还是豆蔻之龄,怎么就要嫁给这种人。
“二哥哥,你怎么不高兴?”棋文眨着眼睛看他,举起仙豆烧,直着胳膊递给他,“给,别不高兴啦。”
常歌默然接了下来。
仙豆烧外头裹着烧焦的蜜,里头包着白莲蓉,本该甜的发腻,可他倒是尝出了些苦。
常歌问:“迎亲时,你见着扶胥哥哥了吧,他认出你就是颍川公主了么?”
棋文双手捧着个仙豆烧,眼珠滴溜转了一圈,摇摇头:“我不知道。”
常歌有些飘神。
他倒是想救棋文,可眼下楚魏联姻,大楚开金鳞池盛会,诸国之间闹得是沸沸扬扬,棋文已经被两国架在炭火架上,骑虎难下。
不知先生有没有办法助她。
二人又叙了些幼时闲话,棋文怕嬷嬷发现,没敢待太久,慌张着要走。
临走时,常歌给她装了一大包点心,她两个袖子都塞得鼓鼓囊囊的,半点公主样都没有,就是个馋嘴小姑娘。
*
过了夏口,便入了大江。
江平野阔,楚天舒朗。
一到晚上,大风扫得芦苇瑟瑟做响,冰寒的月亮像被山崖啃了一口似的,泻下来的月光又碎又凉。
越往上游走,鬼鬼神神的事情居然多了起来。
楼船之上雅乐袅袅,一雾之隔,却总有女子哭泣之声伴随两侧。
一个两个人听到还能说是幻听,但听见的人多了,谣言自然成了气候。
再后来探路护航的楚军水师来报,说先锋船听得哭声既远又近,顺着歌声穿雾过去,却渺无人烟,怕是有他国斥候隐匿于迷雾之中,希望后面船队提高警惕。
最后,值夜的船工听了大半宿女鬼泣音,连滚带爬地来砸常歌的门,祝政沉着脸把门一拉,那人被吓破了胆,丝毫没顾上奇怪,只哭哭啼啼说见着鬼船了,鬼船船头还有一青衣女子飘立江头,还信誓旦旦地说值夜水兵都可以作证。
常歌听得古怪,但他真的披了外衫,和祝政一道来到甲板上时,什么鬼船什么女子,却跟躲着他俩一般,全不见了。
他没责怪船工,只当是船工辛劳,夜里睡得迷糊,看花了眼。
常歌懒得管谣言,谣言却愈演愈烈。
至第二日,鬼船言论已经编得有声有色的,说是什么河伯发怒,求娶新娘,大江上已经丢了不少渔家女儿,连江陵城里的女子都有遇难的,这回河伯跟着船队,是看中了颍川公主,要抢她去做新娘!
常歌听得直翻白眼,楚军水师干啥啥不行,编故事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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