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师叔祖”指的是鹿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反驳吧,人家偏偏还是按照辈分说的,挑不出一点错,甭提段十令了,他们在场所有人,比鹿云舒辈分相当的,也就几个长老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段十令置若罔闻,撒了癔症似的,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右肩重伤不能动弹,他竟抬起左手,指着九方渊,嘴唇嗫嚅,无声说了几个字,看嘴形,有点像“杀了你”。
气氛有点尴尬,长老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头疼似的看着段十令,好好一懂事的后辈,言行举止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会这般不服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偷袭同门的事,跟鬼上身了似的,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九方渊收起三更,正想低头和鹿云舒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俊秀的青年眼尾微红,看着他,一言未发,突然跳下擂台,往外走去。
九方渊眸光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戾气。
鹿云舒从擂台上下来,拿着长枪,面色难看,气势骇人,尤其是他之前打败了段十令,此刻身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收敛的杀气,活似一座行走的凶神,惹得台下弟子退避三分,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出十多步,忽然转过身,面上闪过些许恼怒,看着擂台上微低着头的九方渊,怒道:“你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九方渊瞬间抬起头,两个人一个在擂台上,一个在擂台下,隔着若干人,远远地对视着,像是在较量,又像是在试探,目光胶着在一起,未曾分给别人一个眼神。
最后是鹿云舒先憋不住了,气道:“你爱站在那里就站吧,别来追我,也别再管我!”
话音刚落,他便一跺脚走了。
一众弟子们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总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像极了闹脾气的小两口,其中一个嘴上不饶人,说着狠话,表面上一副咱俩玩完了的模样,实际上无处不透露着你快来哄哄我,你再不哄我我就生气了的气息。
这俩人不是道侣吧,这俩人都是男人啊,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九方渊忽然勾了勾唇,低低地笑了声,心底的凶戾被这两句话轻易抚平了,他没有再耽误下去,立刻冲下擂台,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跑着去追前面口是心非的人。
他要是再耽误一会儿,那尽力放慢脚步的人,怕是要被直接气哭了。
曲有顾被忽略了个彻彻底底,当即要抱着剑追上去,谁知刚下擂台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苏长龄眉头紧皱,捂着胸口语带愁思,哀叹道:“有顾,怎么办,我心口又疼了。”
曲有顾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这对于万年不换表情的曲有顾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表情变化了,曲有顾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抓起了苏长龄的手腕,一边试探他的脉象,一边温声问道:“怎么又疼了?情绪不要太激动,别乱想。”
苏长龄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这里人好多。”
人确实不少,曲有顾环顾四周,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御剑带他飞上了半空:“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
苏长龄倚靠在他怀里,暗自思索了一下,斟酌道:“先回淮州城吧,这几年一直随少爷待在外面,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去见见老夫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曲有顾没有多说,御剑离开沧云穹庐,往淮州城去,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找九方渊比剑。
另一边,九方渊追上了可以放缓脚步的人,极为强硬地扣住鹿云舒的肩膀,带着他从内门弟子选拔的赛场冲了出去。
在门口报名处把守的王哲只看到一阵有颜色的风突然刮过,似乎有人从他面前经过,待他要凝神细看时,面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王哲挠了挠头,纳罕道:“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九方渊带着鹿云舒离开了主峰,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是一片树林,树木高大,枝繁叶茂,郁郁青青。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树林里空无一人。
鹿云舒低着头不说话,半推半就随九方渊进了树林,他手中的长枪已经收起来了,戴着护腕的手腕被另一只戴了护腕的手握紧,鹿云舒试着挣了挣,没挣开,手上的力气反而更重了些。
他的心里涌起一点隐秘的、复杂的欢喜,不可说与旁人知晓,只能藏在心底,独自承受。
鹿云舒不说话,任由动作,九方渊没控制住,顺着自己的心意,直接将人按在了树上,握着手腕,锁着肩,以一种绝对不会被挣脱的姿势,九方渊将乖顺下来的鹿云舒控制在自己与树干之间。
他用目光描摹着面前的人,这次不再是在梦里,眼前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小殿下,皮肤是温热的,心脏还在好好地跳动着,无病无灾,也没有对他露出那种冰冷憎恶的眼神。
是他想锁住的、柔软的小殿下。
“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这是极其温柔的语气,与刚才在擂台上对待段十令和长老们的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九方渊用尽一切力气克制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狠厉的声音,不要吓着眼前乖软的鹿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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