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不饶人:“英雄所见略同,说话这么难听,天下间指定找不出第二个人。”
“小崽子们说什么呢?什么师尊?”
得,连口头禅都一样,肯定是鹤三翁无疑了。
鹿云舒心中欢喜,自从九方渊将融魂的事告诉他之后,他一直对鹤三翁心存感激,得知其陨落的消息,悔恨不能回报一二,如今遇见这种情况,惊喜大过了其他情绪:“师尊是你,你就是我们的师尊。”
鹤三翁被说懵了,他自来熟,直接挨着九方渊蹲下,瞅着玉佩上的鹿云舒:“你说我是你们的师尊?我什么时候收了两个大徒弟?”
鹿云舒怔了下,向九方渊求助:“阿渊,师尊不记得我们了。”
鹤三翁也抬起头,手指勾着头发,认真道:“阿渊,我不记得我有徒弟了。”
被一白一金两个幻化出来的人同时盯着,九方渊心情复杂:“……”
这坛酒是鹤三翁埋下的,眼前的人应当是鹤三翁无疑,但和他们记忆中的有差别,且这人看起来要比鹤三翁年轻不少。
九方渊思忖片刻,问道:“你说自己是鹤三翁,如今年岁几何?”
他拍了拍胸膛,嘿嘿一笑:“鹤小爷年方二八,正是沧云穹庐的一枝花,宗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说下去保不齐就唱起来了,三更跳到他旁边,威胁性地露出爪尖:“喂,你到底多少岁,老实交代。”
九方渊警告地看了它一眼:“三更。”
“诶,这猫丑是丑了点,竟然会说话。”
三更:“……”
鹿云舒已经认定他是鹤三翁了,温声问道:“师尊,你真的是我们的师尊,这其中的事情说不清楚,但能再次见到你,我们真的很高兴。”
鹤三翁慢慢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待看到酒坛上挨着的两个护腕时,眼神一凝:“能再次见到我,是什么意思?”
鹿云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九方渊叹了口气:“因为您已经陨落了。”
“陨落?”
“十年前,您的魂灯灭了,望梅峰上遍寻不得人,您确已陨落。”
“陨落了啊,陨落了啊……”他站起身,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竹林,看着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突然朗声大笑,“陨落了好,陨落了好啊,陨落了……就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九方渊与鹿云舒俱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酒坛上的护腕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几缕细线般的白光从法阵上飘出,被风吹得飘忽,在四周氤氲出一片白茫茫的薄雾。
鹤三翁站在薄雾中间,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往酒坛子上空一抓,只听得一声玉碎,酒坛子轰然炸开,从中射出一道雪亮锐光,正落入他的掌心。
他手中执剑,旋身挥下,舞出一连串剑花:“这世间恩仇快意,我自知辨不分明,江湖流转,本心难守……我心如水剑如雪,不能断痴念,使我心乱剑锋倦。”
“你们既然能解开我留下的法阵,想来说的也不是假的,是我的徒弟也好,不是我的徒弟也罢,小鹤爷看你们顺眼,给你们讲个故事。”他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席地而坐,将剑插入身旁的土地,“我叫鹤三翁,沧云穹庐第三十二代徒,师承六渡真人,十三岁筑基,如今方及冠,刚结元婴。”
方及冠……
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你是——”
鹤三翁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道:“你看到的我不是我,我只是一缕神魂。”
果然。
九方渊与鹿云舒沉默不语,听着他娓娓道来:“及冠后可下山游历,我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意被拘在宗门中,临下山前,师尊给我卜了一卦,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难,若处理不当,恐会抱憾终身,无法飞升。”
“我,鹤三翁,会对什么东西抱有遗憾?”他说到这里,笑了下,脸上尽是不符合年龄的沧桑,“这世间能令我悔恨交加的,唯有对师长,对宗门的不忠不义。”
鹤三翁这一生,带给沧云穹庐的,除了乖张的骂名和荒唐的笑名,再没有其他。
到现在,仙山中还有多少人记得,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修炼天赋极高,从筑基到结婴,期间只用了不到十年,比如今称赞的天才修者还要厉害。
“师尊他老人家是算到了,算到了我有朝一日必定会舍大义。”年轻时期的鹤三翁与他们之前见到的鹤三翁大为不同,眼前的人有着年少时的轻狂,眉眼处锋芒毕露,“但尽管如此,他也未曾忽略我,师尊师兄仁义,处处为我着想。”
“宗门对我有大恩,我虽不信自己会弃宗门于不顾,但还是提早做了打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朝一日宗门遇难,我亦可尽绵薄之力。”
鹤三翁是法阵中出来的白光凝成的,和鹿云舒一样,并没有实体,但他拿着的那把剑,却真真实实地插进了地里,还削断了草叶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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