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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华_天使奥斯卡【完结】(675)

  谢书方点头应诺,李建成沉吟片刻又说道:“给二郎传令时,让他迟一个时辰进兵。再派人盯紧二郎,不许他提前出兵。”

  “一切包在某身上!”谢书方面带微笑,显得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执掌之中。

  荒野。一场战事刚刚终结,手持长矛的兵士翻检尸体,伤而未死者便补上一刀结果性命。一面白狼旗迎风舒展,旗面上溅了些血迹,看上去就像那头白狼刚刚进食完毕,越发狰狞可怖。大旗之下鱼俱罗勒马横槊而立,面上无喜无怒。一生经历过无数战阵,这等规模的沙场在老将眼中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场面,根本提不起兴头,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是白费气力。地面上无数残破旗帜,被战靴和马蹄蹂躏得不成样子,一面写着“李”字的大旗被火烧去大半,只剩下大半个字的残旗扔在地上,混着泥土无力呻吟。这面旗的主人不久之前抛弃了自己的大旗与部下狼狈而逃,这等胆小无能的将领根本没资格做鱼俱罗的敌手,哪怕是战胜了他也不值得喜悦夸耀,反倒是有一种牛刀杀鸡的感觉。鱼洪在父亲身旁说道:“父帅料事如神,李神通既不知兵亦无胆色,几千人马抵不住我千骑冲杀。简直就像是豆腐做的,这样的兵马我们一个能打十个。纵然有几万兵来,又有何惧!“鱼俱罗摇摇头:“你这话就错了。李神通虽然不知兵,李渊那位门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巨鹿郡公军功起家知兵善战,柴嗣昌以矫健有力抑强扶弱闻名,乃是个侠少做派,这种人既不会像李神通一样带着乌合之众拼凑兵力就敢和人开战,更不会临阵脱逃。柴家几代为将,军中多有故旧。此番举事,那些旧部纷纷来投,其麾下兵马是真正的军伍,不是这帮蟊贼草寇以及耕田农夫。谁要是看轻了柴绍,一准要吃大苦头。”

  鱼洪一笑:“柴绍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后生晚辈,比爹差着一天一地,怕他何来?”

  “若是单打独斗,老夫自然是不怕柴家小子。奈何如今蒲津渡口已成众矢之的,四面八方兵马来攻,老夫却只有一人。似今日这般虚立旌旗声东击西之事可一不可二,若是再有那么一次,李建成定然趁机攻打渡口。李家大郎不是无能之辈,手下兵多将广,指望你二弟守蒲津却是万万不能。”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固守渡口迎战四方之敌?”

  “那岂不是等死?敌兵从各路来攻,我军猬集一处死守,到时四面受敌,我父子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李神通、柴嗣昌等人发兵,必是要接应李建成,合力谋我。唯一的破敌之策,便是各个击破。只要能在蒲津击破李建成,再回军攻打柴嗣昌,此战便有六分胜算。可若是拖不住柴嗣昌,或守不住黄河,情形便危险了。我军兵马本就不足,分兵越发力弱,不管是谁留下独当一面,身上都要担些沉重。“鱼洪愣了片刻,随后朝鱼俱罗道:“大人,这分守之责请交给孩儿。若说与蒲津战败李建成,儿自问无此本领。若说拖延柴嗣昌倒是可以一试。大人给儿一支兵马,孩儿带着他们在此据守,只要有三寸气在,就不会放柴嗣昌一人一骑从此经过!“鱼俱罗看了看儿子,目光中充满无奈。慈不领兵善不掌权,这些年来他不知用类似的眼光看过多少得力部下,看着他们走向注定有去无回的战场。兵凶战危,为了取胜,这等折损在所难免。往日鱼俱罗也以铁石心肠自诩,可是今日轮到亲手送自己儿子入死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冷硬。自家两个儿子随自己征战半生,自然也明白接下这道命令的后果。看着长子那坚毅的眼神,鱼俱罗只觉得两眼微微发酸。纵然征战半生名动天下,纵然号称无敌人人畏惧又能如何?到头来终究还是保不住自家儿子的性命。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己父子虽然放出来,可是家眷还在长安城内关押。若是不立下战功,不多打胜仗,他们的命又如何保全。为了整个家族,只好对不起洪儿了。

  鱼俱罗愣了半晌,终于点点头:“好样的!是我的种!拿出你浑身的解数,好生守着这里。为父定会多杀几个李家人。你自己千万谨慎,不可……大意。”

  “大人神勇,定可大获全胜,只望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操劳。日后家中之事,就让二弟多费些心思。”父子两人马上遥遥相望,鱼洪叉手行礼向父亲告别,鱼俱罗留下兵马,只带着自己的掌旗力士,掉转马头向蒲津渡行去。来时上千甲骑,归时便是一老将一大旗,情形颇有些凄凉。鱼俱罗在马上回想着父子并肩作战的种种经历,心潮起伏难以平息,忽然勒住坐骑,拨马向鱼洪所在方向,朝着远方拱手一礼,不知是送部下,还是送爱子升天。

  第五百四十六章 龙腾(十九)

  桃花渡口。一队官兵正有气无力地挖掘堑壕,搬运木料,在滩头钉下木桩。带队军将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氅衣,半躺半坐倚着一棵大树,背靠树干望着那些劳作兵士。他的战马拴在大树旁边,长矛挂于马上,就连直刀都丢在一边,为的就是躺着舒坦不至于硌腰。右手抓着酒壶,时不时把壶凑在口边饮上一口,左手则挠着头皮,把藏在鬓发里的虱子捉出来往口里丢。这军将已有六分醉意,乜斜着醉眼,含糊不清地叫骂道:“都给我卖点力气,别跟三天没吃饭似的!老子当了那么多年军汉,什么偷懒手段没见过?你们这点小心眼,少跟我眼前用。太阳落山前,必得给我把这垒筑起来,再把帐篷搭好。要不然晚上都给我睡在露天地,谁也别想有帐篷遮头!“他叫嚷的嗓门虽大,这些军兵却不怕他。一个火长反倒是嬉皮笑脸地说道:“麦大,你在那里安逸,却催着我们忙和,心里可过得去?要是想快,便也过来搭把手。再不然就将那酒给我们分上一口也中,有酒下肚保证手脚麻利,慢说搭帐篷,便是建军寨也来得及!“那军将猛灌了两口酒,随后把壶向旁一放骂道:“曹大,我入你先人!从开拔的时候便惦记你阿爷的酒,要不是我看得紧,这酒早被你偷了去。偷不到手,现在咋还要上了?你这脸皮怕是比阿爷的靴底都厚。入娘的,我让你偷着带几壶酒出城你偏不敢,犯瘾的时候便想找你阿爷要,哪有这等好事?想不想喝?想喝给我忍着!看你阿爷慢慢喝,你给我好生干活!“那名火长也不恼,反倒是丢下了手里的家伙,向着军将所在的大树走来,来到军将身边一屁股坐下,用手擦着额角,来回揩了好几下,也不见半滴汗水。只是做出一副疲劳不堪的模样说道:“这渡头荒了不知多少年头,便是兔子都不肯做窝,李建成就算是走错了路,也不会来这里。挖壕沟埋鹿砦的不是白费气力?还不如先把帐篷搭起来,让弟兄们晚上有地方困觉才是正经,麦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军将连连摇头:“鱼老将军有令,让咱们筑垒,咱就得筑垒。这就叫军令难违,就算晚上真睡在野地里,也得先把垒给我筑好。”他说到此处略停顿片刻,拉了个长声:“不过么,这垒修成什么样,就是咱说了算了。要是晚上想要有地方睡觉,手脚就给我麻利点。这是给咱自己干活,不是往日那般为别人卖力,偷懒的毛病都给我改一改,否则看我不大耳刮子……“他伸出左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随后又放下,接着又灌了一大口酒,伸手去头发里寻虱子吃。火长吞了两口唾沫,但也知道这位上司嗜酒如命,想要他分一口给自己怕是难如登天,只好岔开话。“麦大在长安时也是出名的好汉,便是那些将军、都尉也不曾放在眼里。咋对鱼老帅怕成这般模样?他说句话在你这比圣旨都好用,难不成他这无敌的名号,把你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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