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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华_天使奥斯卡【完结】(797)

  沈光道:“你我二人的对手乃是数百匪贼,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不知乐郎君有何妙策,可将这伙贼人诛灭?”

  “徐某乃是武人,只知挥刀杀敌而已,又哪有什么妙计?他们敢追我就敢杀,只要手中兵器足够锋锐身上还有气力,任他有多少人也只管杀过去。沈总持既是太上皇身边心腹又被委了重任,自然是足智多谋之人,破贼之计又何必问我?”

  “乐郎君说笑了。堂堂黑甲徐敢的孙儿,晋阳李家麾下第一斗将,又岂会是一勇匹夫?你我如今同舟共济,自当肝胆相照。实不相瞒,某确实有自己的办法,但最多是把这伙贼寇逐出鹦鹉洲,没把握把他们斩尽杀绝。若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少不得乐郎君出力。”

  沈光说话间站住身形看向徐乐:“你我虽各为其主,但都是顶天立地大好男儿,总不能看着这伙蟊贼草寇肆意横行!于公其盘踞于此有碍南北通行,更有五牙战舟为凭,乃朝廷心腹大患。于私,他们对韩壮士下毒手,又想谋乐郎君性命,又岂能容他们活在世上!”

  徐乐看看沈光,也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说说自己对这伙盗贼知晓多少,再说各自的筹谋就是。”

  两人都是各自主公麾下顶尖斗将,素以武力闻名,包括自家人在内,也有不少人把他们想成有勇无谋的匹夫。可是作为统率一军的战将,倘若真的只有勇力全无谋略又如何能长久?纵然靠着武艺可以横行一时,日久天长终究难免兵败将亡的下场。

  杨广能把沈光派来剿灭水匪,除了对这个人的偏爱之外,也是相信沈光的谋略足以承担一军之主的责任。至于徐乐就更不用说,黑甲徐敢一身用兵之道加上自乱世中一路走来摸爬滚打积攒下的经验,乃是万金难买的宝贵财富。自幼随同阿爷学习武艺兵法的徐乐,又岂会缺乏谋略?

  不过他素来信奉以“直道”行事,又不愿给人留下阴险狡诈的印象,遇事宁肯斗力也不斗智。这固然是心性使然,也是极为高明的存身之道。毕竟玄甲骑战力惊人,若是军主武艺绝伦同时也是老谋深算之徒,只怕没几个主公敢放手使用。

  往日里藏锋,既是为自己也是为部下着想。今晚在鹦鹉洲上,面前的沈光虽是敌国上将且对自己未必有多少好意,可是徐乐从心里觉得对方亲近,而沈光对自己的看法也差不多。这是心性相若、武艺相当的人物才会产生的惺惺相惜之感。

  也正因为彼此各为其主,不用担心谁会在背后构陷,反倒是能够尽展所学,让对方知道自家的厉害。至于日后沙场相见,对方是否会因此有所提防或者提前设计,又如何管得了那许多?都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行事且求眼下快意,于其他根本不必在乎。

  两人站在那里阐述着各自的谋划,沈光并非冒失鬼,他上岛之前已经有了通盘打算,手下更有兵马可用。反倒是徐乐为救韩约仓促而来,在此地更借不到什么力量,全靠一行几人一刀一枪的搏杀。直到与沈光遭遇后,才开始谋划此事,自然不如沈光所谋周全。依常理考量,理应是沈光的谋略更为出色。

  可事实正好相反,两人交谈时间不长,沈光就觉得脸上阵阵发烫。如果以武艺论,自己和徐乐难分高下,生死相搏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若是各领一军会猎战场,失败的注定是自己。两人在将略上相去甚远,自己的用兵之才,实不能和眼前的徐乐相比。天知道李渊走了何等好运,能得到此等文武双全的猛将辅佐。反倒是陛下身边……

  想着江都城如今情形,沈光不由得更为大隋天下尤其是皇帝安危担心。心中既欣赏徐乐才干武艺,又忌惮其本领,想要杀之以绝后患。两种心思反复交缠,让沈光方寸越发混乱,更是想不出什么破敌之策,只好说道:“乐郎君谋略远胜于某,此番行事就全凭乐郎君吩咐。沈某及部下,甘为乐郎君所用。”

  徐乐却拒绝道:“你我大好男儿,怎能受他人驱驰?大家各做各的,全靠手段定生死,谁也不必听旁人的命令行事。沈大郎的部下,自然由你统属,徐某只靠自己一人一刀就足够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南行(二十一)

  燃烧的火把汇成一条条火龙,在漆黑夜晚蜿蜒前行。执火把的皆是全副武装的壮汉,带队的则是谢乙。这一百人乃是谢家善战精兵,出动目的为捕杀徐乐一行。以百人追捕三数人,本应一路急行,以免目标逃脱。可是实际情形却是正好相反,这些能征善战的悍卒行动异常小心,走路的速度极为缓慢。边走边留心四周,时不时还要看看自家伙伴所在,确定彼此无恙后,才敢继续前进。经过几番杀戮,这些谢家部曲已然学乖,知道自己面前敌手乃是生平未遇的技击好手。其艺业之强悍远超想象,哪怕以十人敌一人,也难以取胜。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手斩尽杀绝,连消息都传不出。是以虽有百人之众,也不敢分得太开,彼此之间互为呼应,生怕中了暗算。以鹦鹉洲的庞大规模,这种谨慎搜法便是搜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找到人影。谢乙也知自己这样过分谨慎,根本不可能找到徐乐斩杀。不过他此时所求的并非斩下徐乐等人首级,而是确保部下安全,同时以灯火光芒吸引徐乐一行注意,保证谢用之所率大部兵马可以借机离去。作为多年老卒,谢乙的武艺谋略虽然不算出色,但是战阵经验足够丰富,对于沙场胜负的判断能力并不逊色于领兵大将。看上去鹦鹉洲上谢家部曲人多势众,对头不过是一行几人,且不见大隋水师踪迹,怎么看也是谢家占据绝对优势。可是谢乙还是断定,这一阵乃是自家败了。以往自家这支人马可以在鹦鹉洲称王称霸,固然是因为能杀善战且背后有家主支持,更有五牙战舟为凭借不怕朝廷水师。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并没有认真对待。于官府而言,自己这些人只能算作水贼,不值得大动干戈。只要自己这些人不出大格,官府也从就不会兴师动众发兵抄剿。如今不知何故,居然惹来天子亲自过问又派了沈光这等爱将亲自带兵,自家人马焉能不败?也慢说是自己这一支部曲,就是自家主公以及他那些亲族朋党,也不具备正面抗衡天子的力量,否则又何至于混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只能和其他世家门阀联手一处,趁着皇帝未曾提防时加以暗算。朝廷以堂兵正阵相攻,家主那边根本指望不上。非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提供助力,还得主动躲开免得惹祸上身。没有背后世家的支持,光靠自己这些人,注定不是官兵对手,鹦鹉洲失守就是个早晚问题。现在要考虑的是失去鹦鹉洲的结果,以及日后众人的出路。作为谢家部曲,留给谢乙的选择不多。不同于大隋鹰扬兵,部曲只是家奴,对于家主而言,不过是会走动的财货会说话的牲畜,没资格自己决定命运。何况谢乙的家眷也在家主掌握之中,容不得另投他处。其之所以主动献计,又承担下送死的差事,固然是为了保全袍泽,也是为那些家人谋一条出路。此番不光是鹦鹉洲难保,那艘五牙船能否保得住也在两说,而且部曲里面还出现了逃卒甚至可能还有人做了奸细。若非如此,沈光又怎可能对岛上情形如此熟悉?一口气出了这么多纰漏,家主必然动怒,身为头领注定难逃罪责。虽然乌衣谢家家声大不如前,但是在自己这些家仆部曲面前,家主依旧拥有绝对权威手握生杀大权。事实上世家为了维持自己的威权,越是家道衰落对待部下就越是严苛,偶有小过都难逃重责。何况此番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怕是要砍下十几颗脑袋才能平息怒火。谢用之乃是家主爱将又有本领,多半可以免死,自己肯定没那么好的运气。就算逃回去也保不住性命,而且不光自己会死,就是家人也难以逃脱。与其如此还不如牺牲自己一条命,换取家眷平安无事。毕竟家主再怎么刻薄,也不能对主动尽忠的部下太过无情。相反,还得以厚币恩养家小,效法古人千金买骨,让其他部下卖命。两下权衡,谢乙也只剩下一条死路可走。既已决定赴死,谢乙的心境反倒放得平和,不急不躁更不会贪功,只盼着谢用之等人能快点离开,保下战船部曲。日后若是老天保佑家主振兴家业,自己的子孙后代或许还有机会搏个出身。他这些心思自然不会告诉部下,乃至选卒时也特意挑选了平日对主家三心二意,或是这几日心浮气躁总惦记着逃跑的那些人。这帮人对于家主忠心有限,不可能主动为主公效死,既然如此,谢乙索性便准备让他们死在这里为东主尽忠。这些人全都惜命,自然更不敢散开行动。百多人名义上分成十队,实际上互相观看照应,生怕谁一个大意就中了埋伏。乃至行动时还刻意拨动草木发出动静,显然想要把徐乐等人吓跑,免得遇到这煞星。谢乙对他们的动作以及心思都一清二楚,只不过不管他们如何谨慎都免不了一死,又何必过问?这些人的行径在他此时看来不过是小儿把戏,不值得动怒。再者说来,就算他们如此小心惜命,也未见得就真能自保。他们这么谨慎固然是忌惮徐乐的绝技,也是实打实吃了亏之后,吃一堑长一智之故。一路搜杀至此,未曾和对手朝面已然折损三人,全是被对方在林中设下的机关陷阱所伤。这些陷阱原本是谢用之设下想要埋伏徐乐的,没想到不但被对方找到,还加以改动反过来用在了自己这些人身上。这些部曲并非夜眼,纵然手持火把目力也不能和白日相比,看路都属勉强,更别说躲避机关埋伏。三人两伤一死,皆不可参战,余下众人生怕也受暗算,行动自然慢如老牛破车。他们也自乖觉,既然踩上陷阱就证明自己追得方向没错,那几个煞星肯定走得这条路。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得知对手踪迹后队伍走得更慢,阵型也更为紧密。百十人被几个人吓成这等模样,若是为家主所知,少不得又要发一番脾气。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能体会这些人的恐惧以及徐乐厉害,不能一味怪到他们头上。谢乙在十几个亲兵拱卫下一言不发,凝神倾听四周动静。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徐乐、沈光等人闻风而遁,或是利用地形和自己这些人周旋,自然万事休提。若是他们当真欺谢家无人,还像对付其他袍泽一般设计埋伏主动挑衅,却也容不得他们。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也好让天下人得知,谢家部曲不容轻侮。忽然,一声弓弦响动声从林间传来,谢乙心知不妙,连忙举起左手盾牌遮护同时身躯蜷缩躲在盾牌之后。他的武艺气力均不如谢用之,可是作为多年厮杀的老军汉,自有一身远胜常人的保命本事。他之所以一直对谢用之不服,原因也在于此,自己比武固然不是其对手,可若是生死搏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弓弦响过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声响起,袭击者的目标并非谢乙,而是一名普通部曲。这些部曲手中火把为袭击者提供了最好的指引,一在明一在暗,袭击者的射术又极为高明,射杀他们简直比打猎还要容易。那名被一箭穿喉的士兵刚刚倒下,紧接着又是两声弓弦声响起,两名谢家部曲应声倒地。其他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射士拉弓搭箭朝着森林里乱射,步卒则高举盾牌组成墙阵遮护。看不到敌人的乱射自然没什么效果,射士与其说是为了还击还不如说为了给自己壮胆。几排乱箭射出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就在射士刚刚放下弓箭的刹那,猛然从另一侧林中又响起弓弦声,谢乙身边一名持盾亲兵应声而倒,鲜血溅在谢乙脸上。这次箭是从众人侧方射过来,原本的盾墙遮护不到。眼看局势不利,不等谢乙吩咐,这些部曲立即原地变阵,将原本遮护对面的盾墙变为四方阵,如同一座小型城池一般护住矛手、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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