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中云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似乎也没有什么包袱了，语气听起来很淡然：“天启朝，辽东大溃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去边境，只有傻呵呵的袁崇焕一根筋，大家都知道那里是不干净的，以袁崇焕的性格，若不是陛下圣明烛照，早就杀了他。”
他说的没错，就从账目来看。
袁崇焕崇祯元年7月到辽东，天启朝的时候辽东每年军费是600万两，崇祯元年年底，辽东总花费是513万两。
袁崇焕过去，才半年，砍了87万两下来。
而在正史中，这个数字是毕自严的《度支奏议》记载的，此后袁崇焕对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说，辽东以后每年军费只需要480万两。
从这一点可见，边军之腐败。
“宣府的沈棨，陛下何不也去查查?对于边军来说，是没有军规的，兵部无论给多少钱过去，最后落到普通士兵手中的只是寥寥无几。”
“陛下如果真的要动边军，要做好引发巨大规模哗变的准备，陛下您承受得起吗?”
魏中云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这些他心里都有数，大家心里其实也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愿意去动这一块，因为牵扯太大，搞不好，自己会死得很惨。
“朕从草原打到辽东，横跨千里，朕连皇太极都不怕，朕会怕那些腐烂流脓的无耻之徒?”
皇帝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蕴含了一种坚刚不可夺其志的决心。
魏中云道：“如今新政刚刚推出，若边境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用刀来解决一切问题!”崇祯站起来，不再谈下去，转身便离开。
后面还传来魏忠贤的声音：“陛下，张家口的边贸参与者不仅仅是北方商人，南方也有人参与进来，边军杀良冒功背后不简单。”
第350章 凛冬将至
又牵扯到南方了?
南方之富足，不言而喻。
东南是隆庆开关的直接受益者。
湖广是天下的粮仓!
大明朝的那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
湖广熟，天下足!
湖广是哪里?
湖北和湖南!
江汉平原，鱼米之乡，张居正的故里，后来被福王霸占。
张家口所处的特殊位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交换地。
魏中云道：“大明朝的腐烂，远远超出您的想象，您是一位期望改制的圣主，为了改制，您也杀了不少人，可是真正的还远远没有开始，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整治边军的后果?”
“你以为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在陛下心中，已经无需臣多说。”
“好一个无需臣子多说!”皇帝冷声道，“朕不杀你!朕就留着你，让你看看朕是如何把这整个大明朝推得天翻地覆的!”
“朕告诉你，谁也阻止不了朕!谁都不行!连老天来了也不行!”
魏中云道：“陛下可还曾记得去年代王案，还有张成桂案?”
“你想说什么?”
“江南商人不就参与进来了么?”
“那已经被朕杀了。”
“陛下认为杀了一个代王，杀两个商人，就能有什么作用吗?”魏中云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额头青筋都暴出来了，满眼血丝，“陛下若是去张家口看看，那里每年都有十数万石粮食运输关外，那里的军官根本不拿士兵当人看!陛下就知道了!”
“陛下!大明病了!当缓缓医治!”
“朕已经忍了两年，锦州之战胜利的那一刻，朕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忍了!”
魏云中拜道：“陛下天心圣意非罪臣所能猜度，罪臣只能提醒陛下，这是一条与天下乡绅、读书人为敌的路，它必然会动摇整个大明，甚至造成社稷崩塌，神州沉沦。”
魏云中自知自己已经是如今这般处境了，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若是换在往常，他绝对不敢这么说。
毕竟以前是兵部侍郎，言多必失，而现在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崇祯也不生气，他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说完，崇祯转身离去。
这两年，崇祯改变了什么?
还是有所改变的，至少军队和税收有了改变，朝廷有钱了。
但其实这种改变非常有限，甚至还只是迈出了一小步。
大明朝是这个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国家，有2亿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她的山川河流，她的锦绣画卷，她的幅员辽阔，是如此壮丽。
在辽阔的华夏大地上，还有无数人吃不饱饭，甚至此时此刻都有人饿死、冻死在路上。
他们当中可能有几岁的孩子，他们可能刚刚被地主赶出来。
压在华夏老百姓头上的几座大山啊，该如何去撼动他们?
唯有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唯有坚刚不可夺其志，双肩担起五岳山河，才有逆风翻盘之可能!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了，今年注定是一个寒冬。
凛冬将至。
第351章 不杀光他们，难以正国法
乾清宫，卯时。
殿外的风雪未停，殿内香炉冒着缕缕青烟，烛光将大堂点亮。
本该是早朝的时间，众大臣却全都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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