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他很近,他却安步而行,丝毫不怕有人挥刀一刀将他劈死。
一个个骑士拨马让开……
李瑕停下脚步。
只见眼前的马上坐着一个男装打扮的女郎,因被马匹堵住,只好低头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冠巾,动作像是有些紧张。
再一抬眼,她见到李瑕,微微一愣,抿嘴笑了笑。
是张文静。
李瑕不由也笑了笑。
周围的嘈杂声静下去。
对视着的两人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最后是张文静得了提醒,想起还得说些什么。
“嗯……”
她努力收敛了神情,却还是掩不住明眸中的笑意,清了清嗓,提高音量,道:“不错,今次之事,你办得很不错,捉到了卖国的叛徒,洗清了张家的嫌疑。”
末了,微微仰头,又补了一句。
“我会赏你。”
她以吩咐的口吻说了一句,不由有些得意。
李瑕笑笑,抱拳道:“多谢小郎君。”
“上马,带上勇士们随我走,到了镇上,再仔细汇报。”
……
李瑕跨上马,领人跟在张家的队伍后面,向西面风陵渡的镇子行去。
此时,右边是峰峦如聚,左边是波涛如怒,身前身后皆是蒙古兵马。
然而他却恍若未见,目光落处,只见前方张文静不时回头看来。
李瑕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声。
张文静自然看得懂。
他说的是“别看我了”。
张文静“哼”了一声,甩过头去,冠巾的纮带也轻轻摇晃起来。
李瑕看着那轻轻晃动的纮带,只感到一阵轻松……
第六百六十八章 确凿
风陵渡。
相传,黄帝贤相风后便葬在此地,谓之“风陵”,因此得名。
此处是黄河从北拐向东的拐角,摆船渡河的交通要冲,原本商旅频繁往来。
可惜如今河道不通,只能看到兵士逡巡,防备着对岸的宋军。
镇外一个个偌大的驿馆中已无商旅,尽数被征用。
九月初六,仪叔安已赶到风陵渡……
仪叔安的父亲是仪肃,于金国末年檄摄虢州,在中条山上垒堡抗蒙,见宣宗窜逃汴梁,心知大势已去,遂投降了蒙古,依金国旧制,佩金符,任为解州节度使。
仪肃在世时,仪叔安便曾北上九原城,质于阿剌海门下。之后承袭了父爵,镇守解州。
这些年过得宽舒,无非是每年征收五户丝押送给宗亲,仪家甚少被征调作战。
近来却有风雨欲来之势。
七月时突然收到了廉希宪的急信,言刘黑马已叛蒙归宋、京兆府不可守,并要求仪叔安搜查张柔之女,以防张家有通敌可能。
仪叔安虽看不懂,但还是照办了,封锁了蒲津渡。
派人搜查了许久,果然找到了张家女,好言请对方到解州城等事情查明,对方却是逃入了中条山。
没多久,张延雄领人赶到,要求仪家放人,仪叔安便觉两头为难,再派人去请廉希宪来应对,竟是不知廉希宪去了何处。
之后,潼关失守、廉希宪身亡的消息传来……仪叔安忽然发现,解州已处在与宋交战的前线。
他只怕张家是真的勾结了李瑕,下一步就是攻解州。
直到三日前,张延雄带了好几个人证过来……
“你说什么?!廉相未死!投了李瑕?!”
若说廉希宪没死,仪叔安是相信的,但说其投了李瑕,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但,两封信已递到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封烧了一半,但确实是廉希宪亲笔所书,要向陛下揭露张家投敌一事,言之凿凿,与先前所言“防张家有通敌可能”已不是一回事。
另一封,却是李瑕递到洛阳的休战信,内容丰富,既点明了漠北的大战,双方不宜再继续用兵,以免阿里不哥趁虚而入,还叙述了鄂州和议之后,燕京已派使者郝者南下和谈。李瑕自称刚刚知道此事,决定不再对山西、河南用兵。
问题在于……这封信的用词、笔迹。
“这是廉希宪的笔迹?左手写的?”
仪叔安不可置信。
但找了府中多名擅长字画的先生看过,确确实实出自廉希宪之手。
至此,许多事像是突然间有了答案。
廉希宪为何敢自作主张命汪良臣为帅?
汪良臣才胜过浑都海,如何会转瞬之间一败涂地?
刘黑马为何会投降李瑕?
廉希宪为何会一矢不发退出关中?
还有,蒙哥汗是如何暴毙在钓鱼城的……
一念通,百念通。
当发现是廉希宪通敌叛国,一切疑惑也就瞬间想明白了。
可惜,仪叔安才想通,再一抬头,面对的就是张延雄那要杀人的眼睛。
“我张家要通敌?!关陇已丢,而我家元帅犹随陛下厮杀于漠北,到底是谁在通敌?!”
仪叔安大惊。
他不过是个小世侯,绝不敢与张家这一等一的世侯之家作对。
“张将军勿恼,并非是我怀疑张家,是廉相……”
“廉相?好一个廉相!假意殉国之叛贼,待我遣精锐死士过黄河,将他提到你面前,看看到底是谁通敌!”
仪叔安本以为这是气话,不想,昨日消息传到解州,廉希宪竟真是被张家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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