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一直在潜意识里衡量下一步行军是否危险,敏感而善变。
帖必烈不太了解阿术,只觉得他打起仗来实在是太随意了。
一会一个主意,一直在变卦,让人琢磨不定。
偏是这种善变,让人感到莫名的危险。
……
箭头饲料之一的李丙正被驱赶着。
他的箩筐已经丢了,连带着他活着的希望一起被丢掉。
他也想要反抗,但手无寸铁的他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披甲执刀、戴弓骑兵的上万蒙军。
通渭县的一场大火,数不清的尸体堆积成尸山烧起来时,他便知道娘亲与姐姐肯定是没能活下来。
痛苦让他承受不住。
渐渐地,什么都不敢去想,心如死灰。
两天下来,李丙已显得有些麻木。
于是只能这样像狗一样被驱赶,踉跄而行。
前方,一道狼烟腾起。
李丙抬头看去,望到了巩昌城……
……
“敌袭!”
巩昌城头上,陆小酉抬起望筒看着那蒙旗渐渐靠近,脸色愈发凝重。
眼神中的愤怒越来越重,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摸了摸身旁那门火炮。
整个川陕如今只有二十门火炮,因此没有摆在潼关、金陡关这样有地势可守的地方。而是摆在难以守卫的重镇。
当看着那些被驱赶而来的百姓,陆小酉已恨不能现在就一炮轰碎那杆大旗下的蒙将。
“大帅。”
“大帅。”
周围响起呼唤声,陆小酉转头一看,见到李曾伯走上城头。
“阿术来了……有这多人被俘,罪皆在我啊。”
李曾伯的老眼中透着深深的无奈,站在哪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着。
这个老元帅此时显得有些疯魔。
“但阿术能来与我一战,前面没堵住,后面还是堵住了,还不算最坏,与我一战……”
第七百五十四章 胡与汉
李曾伯时年六十四岁,一生转战三边辛苦操劳,已是垂垂老矣。
他披着甲立在那,不像是用身体挂着盔甲,反而像是盔甲在支撑着他枯瘦的身子。
之所以给人这种感受,许是因为他脖子上的皮肤过为干瘪,有些像枯枝。
他腰间配着一把刀,站立时无意识地会把刀拄在身前。
巩昌城头上,这位主帅便是如此苍老。
暮气沉沉……
而隔着东面的渭水,便是阿术的大军。
一万五千余骑兵,一人三至五匹马。
军阵前又有被驱赶而来的五万余百姓俘虏。
造成的声势胜于十万大军。
马蹄扬起的尘烟弥漫,嘶鸣声、哭声、歌声、号角声、笑声……嚣于天地。
这支大军的统帅阿术,还很年轻、锐利。
他的胡子很乱,根根如铁,给人一种很暴躁的感觉。
但他的眉骨很高,又有股阴鸷之感,眼神里始终带着股杀气。
他高大强壮,像是盔甲都裹不住他的肌肉。
强大、暴躁、阴鸷,又带着属于年轻人独有的旺盛、随意的气质。
也就是他,能这般攻到巩昌城下。
凉州至灵台,一千五百余里路途;从灵台折回,横穿过关山峡道,直扑巩昌,又是七百余里路途。
阿术远不止行军了这二千三百余里,他迂回腾挪,走了两倍路途。最后那数百里险道急行,更是只花了半月。
没人能防得住他。
现在,他带着这样的自信,抬头向巩昌城看去,咧嘴笑了笑。
“城旧了,墙不坚固了。传令!把驱口们押到渭水上游,掘开河道,灌城。”
帖必烈连忙驱马上前,问道:“灌城太慢了……”
阿术踢了踢马腹,上前一鞭子重重抽在一个正在搭帐篷的俘虏身上,直抽得他摔地抽搐。
“吵死了。”
“噗。”
自有蒙卒一刀把那驱口砍死。
血溅在阿术靴子上,他丝毫不以为意,转向帖必烈,哈哈大笑道:“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帖必烈有些怕他。
但想到自己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凉王之子,他还是跟着哈哈大笑。
阿术策马上去,倾过身,就在马背上揽过帖必烈的肩,直白地提醒道:“私下里说什么都可以,但我发命令的时候别多话,好不好?”
帖必烈脸色一白。
“好,好……”
阿术这才哈哈大笑,喊道:“传令下去!”
很快,蒙军开始驱赶一部分驱口往渭河上游劳作。
……
李丙已经很累了。
他从小就很能吃苦,却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步步走到巩昌城。
身后的蒙军不会管他累不累,饿不饿,但凡敢不走……死很简单,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拉在马后拖得血肉模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不是好受的。
李丙要做的就是到渭河西岸挖开渠,到时把渭水引出来,灌到巩昌城。
锄头有,蒙军俘虏他们时显然已准备用他们攻城,收缴了所有的铁器。
李丙握着锄头的手却在抖。
他已浑身无力,饿得头晕。
才恍了恍神,一鞭子已抽在他背上,辣辣的痛。
李丙想哭,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紧紧抱着自己,每挨一鞭都抽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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