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泼了李丙一脸。
他愕然,回过头看去,与冯量载那带着泪又带着惊诧的眼神对了一眼。
一片红雾中,冯量载的脖子已经被劈断了一半。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这个读过书、会说蒙语的……驱口,就那样轻易倒了下去。
李丙本以为他会是数万驱口里活得最久的……
尸体倒在地上,李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落在了这一千人的末尾。
一个骑在马上的蒙卒一手举着带血的弯刀,另一只手拉着缰绳,驱马在宋军箭矢能射到的交界处来回走动,嘴里大喊着。
“乌日格希!”
当冯量载的尸体倒下去,蒙卒依旧没意识到他杀掉了一个会说蒙语的通译。
他不需要通译。这里也没有通译,只有驱口。
只要挥刀,驱口们自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乌日格希!”
又一声大吼,蒙卒看向了驻足不前的李丙,一刀劈下……
李丙还在发愣。
“轰!”
一声惊雷砸落在天际。
“轰!!”
大地似乎震了一下,李丙忽然觉得天地清净下来。
“啊!”
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胸前一痛,整个人已被惊马撞飞在地上……
……
“杀虏!”
巩昌东面永安门大开,两千骑袭卷而出,绕了一圈,径直向远处的蒙骑杀过去。
又一声雷响之后,城头上战鼓大作,为出城的骑兵鼓舞气势。
李曾伯却嫌它还不够响亮,大步冲到擂鼓台,接过鼓捶用力砸下。
“咚!”
“咚!”
六旬枯瘦老人,这力气竟大极,鼓声洪亮,声震四野。
正隔着渭水河道观战的蒙军大阵根本没料到城头上有火炮能打如此之远,已是乱作一团。
正在近处督战的小股蒙军则没料到宋军竟有骑兵会出城来战,也是懵在那里。
……
“咚!咚!咚……”
李丙终于又能听到声音。
他左耳还是很疼,但已没有了那嗡嗡的感觉。
仿佛像是那一声惊雷把堵在他耳朵里的脏东西震碎了一般。
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同……
他从混乱中抬起头看去,看到了城头上一抹大红色的披风。
“都是宋人害的。”心头又浮过冯量载这句话。
之后,李丙则是想到了通渭县衙的吏员们。
“五户丝?不收了,往后再也不收了。大娘卖了这布,给娃多买两斤肉吃,看他瘦的……”
“哪年?蒙哥汗五年?借了一吊钱,还欠他五吊?大娘放心吧,我看是县衙要治他的罪,而不是叫你还钱……”
李丙想着想着,便见到一小队宋军骑兵已绕到他这边,持着马槊便杀向那些蒙卒。
俘虏们吓得到处乱窜。
很快又一队宋军骑兵策马而来,大喊道:“放下武器!缴械入城!”
场面依旧混乱。
李丙站的这个位置处于这批俘虏的最后方,不远处便是那督战他们的百余蒙骑与宋骑厮杀的战场。
他一低头,忽然看到了方才杀冯量载的那名蒙卒。
对方已摔在马下,正在呻吟。
李丙于是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支箭矢,扑上前,扎向那蒙卒的喉咙。
他是今日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既是为冯量载,也是为他的家小,报仇。
血又溅了李丙一脸,他才发现破家之仇自己并未忘记……
第七百五十七章 老对手
“鸣金!鸣金!”
巩昌城头上那一声惊雷传来时,帖必烈正站在大营战台上观战。
他亲眼见到什么东西从城头上轰然撞进了他前方的军队里,撞得一个个士兵四分五裂,血花四溅。
其中有人脑袋直接被撞碎,脖子上瞬间空空如也,血喷得尤其高。
那红色喷泉喷了数息,无头尸体才缓缓倒下去。
离帖必烈也只有四十步了而已。
一片惨叫声中,又一炮弹落下……之后,巩昌城门大开,有宋军骑兵冲杀出来。
帖必烈当即便决定后撤了。
不是他胆小怕死,而是蒙古骑兵战术便是如此。
避实击虚。
打战,应该像是杀牛一样,一块一块把牛肉割下来。而不是和牛去对撞。
眼下巩昌城有可怕的砲车,有骑兵,就像一头牛撞上来了。
帖必烈也不须撤太远,退后三十余里,等宋军回城了,或阿术归营了再杀回来就可以。
巩昌是孤城,早晚守不住的,粮食也不多。
他没有理会那些驱口。
驱口到处都有,再捉就可以。
……
“咚!咚!”
鼓捶再次用力敲下,那战鼓实在是有些旧了,终于破裂开来。
李曾伯喘着粗气,转过身,抬起望筒。
许久之后,终于听到蒙军的鸣金声,远处的蒙古骑兵开始向东撤去。
这并未出乎李曾伯的预料。
他知道廉希宪领援兵到了,昨夜便看到远处的信号。
今日用望筒一望,他便推算阿术已悄悄领兵马离开,该是去攻廉希宪了。
待蒙军突然开始蚁附强攻,李曾伯反而更确定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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