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当这个质子试试啊?!”
张弘基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张弘庆脸上……
……
次日,莲池行宫。
李瑕还在询问北上兵马的进展,却有近侍匆匆上前低声禀报了一句。
于是李瑕抬了抬手,暂止了堂上的商议,转到另一个堂中,招了张弘基、林子来见。
“拜见陛下,臣有罪,特来向陛下请罪。”
张弘基一进堂便立即跪下,头抵在地上,俯地不动。
李瑕稍有些叹息,看向林子。
林子也连忙跪下,道:“臣也有罪。”
张弘基连忙道:“罪在臣一人,请陛下重惩。”
“这么说,你放了张弘庆了?”
“禀陛下,是。”
“你是占仗着自己之前有功劳,认为能扛得过这罪过,因此放了他?”
“臣……”张弘基本想否认,想了想却是应道:“臣确实有这么想过。”
“那凡是为国立过功劳者都仗着丹书铁券而无视法纪,天下该乱成什么样子?”
“臣有愧,请陛下重惩!”
张弘基说罢,等了许久,却不见李瑕说话。
他抬眼偷偷瞥了一眼,只见这位年轻的皇帝也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很平淡,但隐隐透着些不高兴。
张弘基愈发惭愧,又道:“陛下国事繁重,驱胡虏之大业将成之际,却还要为臣的过错烦忧,臣对不起陛下。”
“国事家事,哪有清静的时候?正是因为眼前是关键之时,一点小事也得慎重处置,以免酿成祸事。”李瑕道:“朕处置你,你服气否?”
“臣服气。”
“你是否会认为,朕为了高家,或说为了平衡,而故意打压张家?”
“臣绝不敢作此想。”
“你不敢作此想?”李瑕突然一拍椅子,叱道:“犯猎的时候为何不考虑旁人是否会做此想?!”
张弘基一惊,连忙又磕了个头,道:“臣……考虑不周,大错特错。”
李瑕却已很快平息了怒气,挥了挥手,道:“包庇亲友,交大理寺议罪吧。”
事实上,张家这个案子若有人要严办,通敌罪也能定得出来,因此李瑕特意说了一句,以包庇罪治张弘基。
“陛下。”林子上前道:“此事是我没办妥。”
“你说得不错,之所以有此事,根源在忽必烈让张弘范杀人表忠。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朕要削世侯之权。”
既然刘家、董家、史家归附时都被削了兵权,到了张家,李瑕当然也要削权。
但一则张柔威望过高,二则战事一直在进行,还包括其它种种原因,使得张家眼下看来实力远超别的世侯。
因此张家这边已有人感到权力丧失的不安了。还有不少朝臣认为该继续削弱张家。
比如,张弘庆有不满,而董文用认为自己略施小计对付张家符合李瑕的利益。
这才是此事背后发生的深层原因。
“权力要削、功劳要赏、内斗要消。河北新附,终究得把这些遗留的麻烦处理好。”
李瑕本是急着取燕京,遇到这样的事自是有些烦。
然而转念一想,本就是越接近成功之时越容易出这样的小岔子。
还有,一直以来忽必烈、贾似道所遇到的这类麻烦只会更多、更棘手,一个要考量汉臣的忠心,一个要担负大宋三百年的腐朽……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直言
一间颇为干净、敞亮的牢房中,张弘基正看着书,忽察觉到了动静,转头一看,不由一愣。
许多年未见,元严不再像少女似的俏丽,已成了一个颇有威严的女相公。
“你难得肯来看我?”张弘基笑了笑,显得很自在,“看来还是要落难了,才能博你一顾。”
“本是张贵妃想过来,但身份不方便,托我来看看你。”
“我让她失望了?”
“没有。”元严道:“她说张家近来风头太盛,惹了不少别的世侯不满,压一压也好。只是辛苦了陛下,一举一动世人都看着,既不能太纵容,又不好太严苛。”
张弘基苦笑,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此事若传到父亲耳里……”
“陛下与贵妃已提前北上涿州,亲自与张老元帅说此事。”
“那十一弟?”
“没找到他。”
张弘基遂点了点头,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这人素来是心软。”
“近日我忽然想明白了,当年你为何看不上我。”
“二十多年过去了,不记得了。”元严道,“若一定要说原因,该是张家太显赫了。”
“我这人,太优柔寡断,每次都临阵退缩,办不成事。”张弘基道,“近日我仔细想来,事事都是如此。原本是想劝十一郎自首的,他几句话我便心软了。想到之前忽必烈派人来保州,我太软弱,让全家被押往了燕京,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怎好让十一郎负罪?”
“你是这般想的?”
张弘基苦笑,又道:“当年向你提亲也是,你不过是一句‘不许纤尘落画堂’,我便吓得退缩了。其后十数年,我一直在想,当年若是再厚脸皮些,是否会不同?”
“四五十岁的人了,何必再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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