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等许魁到,那杆“杨”字旗越来越远。
许魁就站在那,想了想,忽转身奔向利州城。
“喂,许鬼斗!你的衣服……”
许魁没有回头。
他身后的同乡、少时伙伴已全然不能理解他的志气了。
三年从戎,给了他太多的蜕变,他奔跑在田亩间,脑子里全是他的袍泽兄弟,以及营中那艰苦又充实的日子。
……
汉中,蜀帅府。
李瑕正埋首案牍,处理着那堆积如山的案子。
南郑县有人偷了邻居家三只鸡;城固县有醉汉斗殴死了人;勉县有一大户人家想要叛逃蒙古;石泉县一户人家因曾为蒙人做事被群殴至死,又有人称是因争财所致……
有的案子,李瑕能勾判,有的则须待核查。
这边他才将十三份批过的卷宗摆开,那边韩承绪又抱着一堆卷宗进来。
“今日各州县又有五十六宗案子送来;昨夜洋州城失火了,烧了半条巷子,守军救了火,但不知如何处置;蜀道那边,守军看到了蒙军哨马,似在探汉中兵力……”
李瑕反而笑道:“案子多,恰说明百姓开始信任我们,愿意提出问题了。汉中新复,更怕的是百姓视官府为无物。”
韩承绪苦笑道:“阿郎真是看得开,可惜这官府还空荡荡。”
“百废待兴,依我们的计划一步步来便是。”
“阿郎的计划说先谈人事,想必文臣武将,该在路上了?”
“我早已去信吴潜。”李瑕道:“文臣武将,会有很多。”
“怕未必好用,阿郎点名要的史俊史知州就难用啊。”
李瑕从案牍间抬起头,道:“倒想起一句诗,送与韩老共赏……”
他目光落处,看不到天地间有多少人正往汉中来。
但已有预感。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第五百二十八章 生于忧患
一行车马行进颇快。
出了牛金道,眼前便豁然开阔,再沿汉江东向,走了半日便看到褒河入江处,只见褒河两岸尽是农夫在田地里除草施肥。
韩祈安许久移不开眼。
渐渐的,汉中城那恢弘的城廓便显在眼前,城楼上有宋旗在飘扬。
城南处,劳工们正在造桥。
这显然是大兴土木之事,汉子们齐力吆喝着,将一根根巨大的木梁抬往江岸,偶尔能从远处的山中听到爆炸声,那是在取石头。
韩祈安一看便知,李瑕要先造一座铁索桥,之后再造一座石柱大桥。
“阿郎太辛苦了。”他不由感慨了一句。
他这个幕僚尚未赶到,沿途所见,兴利、屯田、铺桥修路都已开始了。
李昭成则是叹息一声,驱马往渡口。
其实汉江上已有临时可用的浮桥,但他们带的货物太多,搬过去费事。
“船家……敢问马车可渡得过江?”
“俊郎君是东南来的吧?听口音绵得很哩!马车得等明个有大船来,今日晚了。”
“好,请船家渡我等与货物过河……”
李昭成说着便掏钱,回头一看,见韩祈安、姜饭、高年丰等人已驱马过来。
他想了想,策马到马车边,问道:“严姑姑,要渡江了,你下来吗?”
严云云转头看了一眼,见她的人已在搬盐袋,先是交代了一句“不许将盐打湿了”,语气严厉。
之后她方才向李昭成应道:“等货先过,我再理理账。”
说罢,自低下头,不再理李昭成。
那边船家再见高年丰身后两百余兵力也是吓到。
韩祈安上前道:“船家莫怕,多渡几趟也便是了。对了,待这桥建好,你这营生如何是好?”
“嘿,官府说了,待这桥修好,召小老儿到水师做事哩,可不得比以往日子好过。瞧先生这模样,怕不是个大官吧?小老儿得罪了。”
韩祈安摆手道:“非是甚官身……不知这汉中商路如今还算通顺否?”
“以前嘛,蒙古人也是通商的,北面的货送来的多哩,眼下这不是被宋……被朝廷收复了汉中,商道可不就停了。听说会再与湖北、江南通商,但小老儿想嘛,南边人安生惯了,哪能到汉中这兵荒马乱的地界来。先生你说是吧?”
“日子会好的,会好的。”韩祈安道。
“当然得好,与先生说,小老儿本有几亩薄田,本是被蒙人圈了去,如今这位李大帅又还回来哩,家里那没出息的种着,小老儿再摆个渡。就是不知,这日子能好多久……”
这船夫话里的意思,对如今汉中的主政者有些期翼,但还未完全信任……
渡江时便说着这些,待渡了江,韩祈安留下姜饭、高年丰继续搬运带来的货物,他则领着李昭成直奔帅府。
从南面望江门进城,出示了信物,自有士卒领着。
汉中城的主城街叫“天汉大街”,如今还有许多商铺未开,人口也不显繁盛。
蒙人撤退时带走了大量的汉军,街上多是老弱。
不时能看到兵士正在巡视,显然,刚收复的城池治安并不教人放心。
唯有城南的草塘寺还显得富丽,别处都是破落模样。
一路往城中,到了东街,一拐,便是古时的汉台,如今的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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