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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犯改造所见闻_沈醉【完结】(5)

  缝纫组成立后,管理所便搬来几部旧缝纫机,可是没有人会使用。正在为难时,却从黑弯里杀出个李逵来。原来杜聿明因病已摘掉了一个肾脏,规定可以免除劳动的,此时自告奋勇地报名参加缝纫组,并说他会使用缝纫机。我以为他在吹牛,这位任过东北九省司令长官的“老病号”告诉我,他在担任机械化军长时曾办过一个缝纫工厂,由他妻子曹秀清任厂长,他不但对坦克车等有兴趣,会修会拆,对缝纫机也一样会弄。果然,他一坐到机器旁便能运用自如。我跟他学了半天,也就开始干了起来。因为我们主要是缝补战犯穿的衣裤,好坏都没关系。我开始小心翼翼,居然缝了半条裤子,便有点“艺高人胆大”,骄傲自满起来了,正准备把另一只裤腿缝好时,机器刚一踏动,只听到“啪”的一声,针折断了!我急得满头大汗。杜聿明也连忙跑过来,急得连连摇头。一般人看来这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在那时却是大事一件,即使不被扣上“破坏公物”的帽子,也起码是“损坏公物”。因为一部机器只发一根针,断了就得写检讨去补领。我写好检讨,说了一大堆,什么粗枝大叶,不爱惜公物,自请处分等送上去之后,准备挨批。结果却大出意外,管理员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下次留心点。”我和杜聿明才如释重负。下次怎么样留心呢?主要是不能让机器向相反的方向倒转,只要皮带轮是朝自己的方向转动,就可以避免断针的危险了。我便把一个指头插进皮带带动的轮子里,让它先慢慢朝自己坐的方向转动成了惯性,才敢把指头抽出来,以后便再没有“损坏公物”了。

  而缝纫组最爱闹笑话的,要算四川老军阀王瓒绪的儿子王泽浚军长了,他参加缝纫组时,便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学钉钮扣,看来这也是一件极平凡的小事,而这些将军们拿起针线,却比拿枪杆子还要重几倍,好不容易才把针从衣服的反面刺进了扣眼,抽针时比刺进去要用力些,不料用力太猛便发生了一次“流血事件”,他把针刚一抽出,只听到坐在他旁边的人大叫一声,他扭过头一看,一针正刺在那个人颈子上,登时血流了出来,这一下把他可吓坏了。经过认真检讨,总结经验,才懂得抽针时,针尖一定要对着自己,这样即使碰到别人身上也是小指和无名指,不会刺伤别人。经过这一“流血事件”的教训,慢慢才摸索出一些搞缝纫的“技术”。这些人在解放前是从来不会做针线活,解放后,住在单人牢房中,有时也得缝补一下,但也不存在会刺伤别人的问题,所以连这种最起码的常识也不懂得。

  学理发,一回生二回熟

  在学习理发时,我也闹过不少笑话,一开始使用手推剪,一不当心,往往把别人头发连根拔了出来,不懂得一定要慢慢地把推剪提起来。因为我们使用的都是用旧了的工具,经常把头发夹在剪子里没有剪断,所以一面剪,一面只听到不停地“哎哟!”呼痛之声,我自己也感到很难堪。不过有志者事竟成,多夹了别人几次头发,慢慢地总结出一套经验,给人剪发消除了黑白分明、被人称为“马桶盖”的情况。

  我正在认为快“出师”了的时候,有天扩大哥(黄埔学生对一期老大哥曾扩情的称呼),突然提出要我用剃胡子的刀给他剃光头。虽然我在初次使用这种锋利的刀子给人刮脸和剃胡子时,割破过别人的嘴唇和鼻尖,有次差点把人的耳朵都割下来,但后来掌握了使用这种刀法的方法,割破嘴皮的事没有了,但剃光头还是第一次。我还很谦虚地说怕剃不好,可是扩大哥却鼓励我:“一回生,二回熟。”我也就同意了。当我用温水肥皂给他洗过之后,他告诉我,最好让肥皂泡留在头发上,这样可以使头发柔软一些。

  我便按照他的意见,给他头上抹满肥皂泡沫,袖子一卷,便操起刀子朝他头顶上剃过去。刀刚落下,只轻轻一拉,就听得他大叫一声:“痛!”我赶快把手一缩,禁不住喊了一声“糟了!”只见白色的肥皂泡沫上冒出一道鲜红的色彩。毫无疑问,是割破了老头皮。我正在惊慌中,“师傅”牟中珩跑过来一看,赶紧用手把出血的地方用力按住,马上送他去医务所。给他上了止血药等之后,牟中珩便耐心地告诉我,用剃刀给人剃头时,特别是老年人,一定要一手把头皮拉紧按住不使移动才能下刀,否则头皮会移动挤在一起,这样就非把头皮割破不可。

  经过这次实践,我也慢慢成了一名“理发师”。

  为发明,黄维改造难 医风湿,康泽让蜂刺

  黄维要发明“永动机”

  淮海战役中被俘的兵团司令黄维,在担任国民党联勤副总司令时便听人说,全世界的科学界都认为迄今还没有发明出来的,是一种不需要使用任何能源的“永动机”,如果能创造出来,则再也不会存在什么“能源危机”,便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幸福,永远为人类所敬仰。从那时起,这位拿枪杆子出身的将军便下定决心,想突破全世界所有科学家没有发明出的这种不需用任何能源作动力的“永动机”为人类造福。这种愿望虽好,但没有科学基础的人,想造出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没有能制造出来的东西,真是谈何容易。可是他始终坚决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有志者事竟成”。所以他在被俘前没有能完成的“伟大事业”,被俘后还是专心致志地钻研,这种精神实在可贵。但泼冷水的也很多,他却毫不动摇。战犯集中发行后,他更认为有条件可进一步研究,并绘制出图样,想进行试制。管理人员认为在改造期间,是以学习与改造思想为主,这些似有点“不务正业”,而不表示支持。他则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把自己这一愿望提出来,并给这种还没有发明出来的机器定名为“黄维永动机”。他认为只要能制造成功,就可以惊动全世界,个人自由不请自来,所以他把学习等视为多余的、没有必要的事,不仅在学习发言中,不厌其详地反复谈他的“永动机”,而且在外单位找他写一些临时性“外调”材料,询问他解放前的许多情况时,他在写材料的纸上也是写上他坚决请求支持他创造“永动机”的问题。管理所的负责人拿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他的请求,把他设计出来的图纸送到中国科学院去审查研究。几个月后,得到的答复是:“经过反复实验,这种机器图纸根本不可能达到不需要任何能源而能自己永远转动的设计要求。”很多人便认为既经过科学院鉴定都认为不可能,不要再搞了。他还是认为负责鉴定的人不懂科学,他的设计是可以实现的。可惜的是,直到今天,他特赦后有了很多良好的条件,但“黄维永动机”还没有制造出来。全世界的“能源危机”也正在一天天加深,不知他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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