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家为何会变成思想家?首先是因为他对所处社会环境不满意,这在以前几乎可以与对个人际遇不满意划等号。
因为他不但对环境不满意,还没有小了是改变自身周围环境、大了是改变国家社会环境的能力。
也就是说,又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在实践与理论的过程中发现问题、完善理论,但是到这一步卡壳了。
没机会用实践进一步完善理论,再用完善后的理论去重新投入实践,只能做敏锐的诊断者。
因为能完成这一步的人都不叫思想家,根据他们完善手段温和与否的区别,叫改革家与革命家。
一番试错下来,最后的实践也一定跟最初的理论大不相同。
思想家最大的痛苦是活着,在一个明知道永远与自己所思所想格格不入的世界里,长命百岁也是一种残忍。
他最大的愿望,是天下能有一个半个怜才者,让他这样的大力大贤有才之士得以效用,就算杀身图报,也必不忘恩。
矛盾的李贽,既反对儒家礼教,却又对观念推崇的今古义士狂热向往;既。
其实他最想找的人是张居正、第二想找的人是万历皇帝,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张居正、皇帝或者说整个朝廷都容不得他。
张居正与李贽的政治理想是多么相匹配啊,不沽名钓誉谈论道德,国事上可谓宰相之杰,远超世俗凡夫。
可张居正的治国铁腕,道德沦丧法纪松散的大明被整合成刚强铁板,有一个书院便铲一个书院。
李贽这样的人存在本身,是勾在其辛苦打造轰鸣机器上一颗锈蚀铁钉、砌在他固若金汤万里长城上一块破碎青砖,是对张居正最大的嘲笑与讥讽。
也许,他永远都看不见自己想象中的世界。
那个天下之民,各遂其生,各获所愿,各从所好,各骋所长,就其力之所能为,与心之所欲为,势之所必为者听之。
千万其人者,各得其千万人之心,千万其心者各遂千万人之欲。
物各付物,天地之所以因材而笃,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世界。
但他不是个容易被打败的人,他非等死之人,等死之人心身俱灭,虽未死却筋骨已冷,与死人无异。
在他看来,虽得不到想要的,但在求索中志虑益精,德行益峻,磨之愈加而愈不可磷,涅之愈甚而愈不可淄,也是福气。
涅是黑色染料,淄是变为黑色。
涅贵不淄,是东汉崔瑗所做《座右铭》里的一句话,意为被黑色侵染也不变颜色。
至少现在,他来到东洋,在大明的宗室大学,得到新的阅历与见识。
知道世间竟有一人,不论民生政见单论生产。
而且他说:“先生所求,天下之民,各遂其生,各获所愿,各从所好,各骋所长,就其力之所能为,在久远未来必可实现。”
“其实现过程也必然漫长,为此将付出数代乃至十数代人,坚持发展生产力、完善工业化、普及教育、革新科技、消除贫困、解放思想,最终实现国家平等繁荣、天下人共同富裕。”
让李贽脑子里的儒释道统统被丢到一旁,振奋地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他知道起点在哪,也知道终点在哪,可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他曾想探访京师大儒求索大道却未能如愿,却没想到在东洋军府的大将军身旁,前路猛然间变得无比清晰。
发展生产力、消除贫困,是取得大道的唯一途径。
陈沐说出这个正确答案太容易,李贽的理想国简直让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就是他过去生活的世界所为之奋斗的目标。
人们选择自己想要的去学习、依靠自己的专长做事,选择合适的公司、追随合适的人才来领导,为选择有什么样的生活过一生而努力。
虽事与愿违常有,但人人奋斗不息。
鼓足了干劲,李贽没有急着进入宗室大学,关于生产力的事他还没有完全明白,打算先在亚洲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这里的百姓生活与本土有何不同。
谁曾想,这么一走,李贽就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国。
大明在亚洲东北方向的沿岸城市,知县为杨兆龙的牧野。
第二百九十九章 装饰
长滩港的海风很凉,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旱季到来的原因,即使在海边空气里还是透着干燥。
下船的李贽头脑里似乎还带着海上航行的摇摇晃晃,即使这次他的待遇比从本土过来时要好得多,东洋军府为他挑了艘西班牙快船,航线也顺风顺水,还是在海上呆了足足二十天。
他有点弄不明白西班牙王国与大明的关系。
在大明本土,人们对西班牙的了解并不多,像他这样交游甚广阅历良多的人,对西班牙的了解也停留在大明的武功簿上。
那是个被大明先后在两次战争打败的国家,哪怕了解再深一点,知道两次战争的起因,也只会说两次战争都开始的非常糊涂。
当年是朝廷谁都弄不清究竟怎么回事,总之陈沐在率领舰队南下的途中就打了西班牙的运宝舰队,介入吕宋战事,打赢一次战争将西夷驱逐出大明近海。
后来随着时间推进,人们对那场战争越来越了解,朝野都知道,是一伙葡萄牙海盗进出伶仃洋、在屯门抢了几头牛,被陈帅‘误认为’是西班牙人做的这事,勒令其总督赔偿白银二十七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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