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旁的纤夫闻此都是一动不动,一名纤头出面道:“差爷,不是我们不肯动啊,你看这都接了生意总不能不做吧!”
“什么不做,这河上的生意,自有德州帮的人去干,你们去拉漕船就是!”
这名官差身后那些纤夫都是阴沉着脸。
听到这里原先对官差和颜悦色的纤头当即板起脸来道:“好啊,原来是你们德州帮的人向官府通风报信的,是不是咱们两帮又要干一架?”
此言一出,对方的纤夫都是紧张起来:“怎么又要打架?”
“别以为你们漕帮人多就怕了你们!”
“咱们德州帮也不是好欺负的。”
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些人虽说不惧,但其实内里大惧。
这些人用眼神求助向那名官差。那官差收了德州帮的好处,自要出面替德州帮说话。
官差道:“你们漕帮管是谁通风报信?总之这官船你们拉不来,这漕船他们德州帮拉不了,这是你们两帮早就定下的规矩,怎么不认账了?”
“是啊差爷,我们德州帮也是苦命人家,沿河的船都被朝廷征用了,咱们好容易遇到一艘官船,大伙拿筹拉纤讨个生计,不然今日就没米下锅,明日就要卖儿卖女了。”
那官差听着德州帮的纤夫哀求,当即也是道:“你们漕帮的听见没有,不要不给人活路。”
“差爷,有所不知。今年不同往年,回空的一艘漕船一筹才给两文钱,还要来年再支取。而客船一筹五文钱,都能卖个好力气,谁去拉漕船?”
“这不归咱管,反正这官船不是你们拉的。”德州帮的纤夫纷纷起哄道。
“你说不管就不管,那咱们就重新定规矩再打一架,敢不敢?”
“打就打!”
官差骂道:“我看谁敢打!”
“弟兄们,先打了再说!”
两边的纤夫手疾眼快,早就有人见风声不对去拿出了家伙什。双方当即打了起来。
这沿河纤夫帮派之间为了拉船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不死伤几条人命是出不了结果。
船老大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也就返回了船上,反正哪边打赢都要来做自己的生意,他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至于船上其他人则是吓得躲进了船舱里去,生怕是殃及池鱼。翁,史,毕三人则在船舱里观看这一幕。
但见两边打了一阵,地上已是横了几个人在那呻吟。这些纤夫也真是勇猛敢打,什么死手都敢下,反正死了伤了帮会都会出面照顾。
这时候官差见伤了人,有些担心地方州县降责于他。他在旁大骂道:“你们再打老子就抓你们见官!娘的!”
这官差正拉架之际,不知是谁冷不丁地朝这名官差头上来了一棒。
顿时鲜血从官差的头顶留出,他当即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打死人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两边的人都退到一旁。
两边打架出人命的事也是经常,但打死官差了倒是头一回。
翁正春他们三人也是吃了一惊,这怎么会闹出人命来?
“是你们德州帮的人打死的官差!”
“胡说,明明是你们!难道想栽赃嫁祸到我们头上吗?”
“谁打死的人,谁都没有看到,你们说是我们干的?我们还说是你们干的?”
“好啊,我们与漕帮一起去清军厅评评理如何?”
“去就去!清军厅的官爷咱们哪个人不认识。”
船舱里,毕自严忽道:“此事有蹊跷,怎么会有人敢往官差头上招呼,这可是杀官之罪啊!”
“不说是不是蹊跷,倒令我想起当年也是在黄河里挖了一单眼石像,上面写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史继偕出言道。
“你是说有人要造反?”翁正春当即问道。
史继偕摇头道:“造反不至于,我看是有人故意挑事。”
毕自严道:“似有几分可能。”
船也是停了,两个帮的纤夫各自退开,圈着一具尸体,原先受伤的人早是各自搀扶开来。
“完了,杀了官差,我们不说以后还能不能接到活,恐怕这命也是难保。”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出道:“你们德州帮也不用再说了,眼下我们漕帮没有了活路,大家也不要想有活路。”
“一根筹才两文钱,饭都吃不饱,咱们谁去拉纤?你们德州帮也看看自己,这些年客船少了多少,就算赚了几个钱,官差又要从你们头上剥削一笔,到头来自己都吃不饱饭,更不用说家中妻儿老娘呢。”
“哪有什么办法?这都命啊!谁叫咱们生来就是苦哈哈。只能求来世投好个胎了。”
“我看未必!”对方冷声言道。
“那你说怎么办,你们给大家找一个活路。”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咱们一起找官老爷说理去。”
“官老爷?”
“过去在咱们村,那些官老爷不让咱们老百姓活了,老百姓就将家里农具往县衙大门口那一堆,等农具堆成了山,当官的就得怕了,服软出来赔礼道歉。”
“而咱们走漕的人呢?官府不让咱们活了咱们怎么办?咱们卖苦力气的身无长物,就靠着这一条纤绳在水边讨生活!咱们都把自己的纤绳往官府门口一扔,告诉那些官老爷咱们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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