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逃亡的大头,就是垛集。
什么是垛集?
就是太祖时期,为了弥补兵额不足,就选定一些百姓出一丁为军。
这完全是义务的,这些百姓有人出一丁,其余的人为他治行装。然后派往边境驻守。
看上去不错。
但是这里面问题太大了。
以至于在太祖年间,逃军之事,从来没有断过。
远离家乡,一去就是几十年。如果亡故了,还有从家乡征召,让家里子弟代替。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如果政治清明,太祖皇帝的规划,能做到便罢了。
但是从古到今,军中从来不是善地。自然有人想要逃走,而且卫所军官,非但不抓捕,反而有些纵容,因为这些人逃走之后。
这些人的饷银口粮,都为上官所侵吞了。
杨士奇整顿军中,最大的动作,就是清查逃兵。
于谦听杨士奇的语气,就知道有一些不对,说道:“老师,有多少人?”
杨士奇说道:“一百二十万有奇。”
于谦一听,说道:“这近乎一半有余了?”
大明朝军队最多的时候,号称有三百多万。但是这里面有很多水分的。于谦判断,大明朝军所有卫所加起来,在额兵丁,应该有两百多万。
这一百二十万的空额,也的确是一半有余,也太多了一点。
于谦随即明白了,这逃兵不等于空额。在逃的士卒或许不是一次逃亡的。
但是这么大的数目也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大明卫所军队战斗力,已经不能再指望了。如此大规模逃亡,说明每一个卫所不可能没有逃兵。
这样的军心士气,还如果为战?
于谦只觉得后背上冷飕飕的,说道:“老师,您受先帝重托,辅佐幼主,这样的事情,就不管管吗?”
杨士奇带着几分苦笑,说道:“管,怎么管?军中各级军官,将士卒当做仆役家奴,百般苛责,北京城大工,动则数十万之众,这些人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大多都是军户。”
“长城修不修?北京建不建?”
“我清清空额,倒也罢了。如果清理军中情弊,你看英国公张辅,和我拼命不拼命?即便是慈宁宫也不会让我这样做的?”
如果将卫所的兴衰与勋贵的兴衰连在一起看。就可以发现。
当卫所能战的时候?大明勋贵的实力也是最强的,但卫所不能战的时候,这些勋贵都成为吉祥物。
大明军中有太多的世袭了。甚至将卫所的官职,变成了类似爵位一样的东西,动辄世袭百户,世袭千户,世袭指挥使。一层层到了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只能以公侯任之。这五军都督府代表着大明数百卫所。
大明勋贵这些人,又是代表这个体制最高利益者。
即便张辅知道下面有些情弊,但是他也不能动,因为人无法背叛的自己的利益。总不能让兵部将下面老兄弟的饭碗都砸了吧。
那么下面没有人支持,他英国公张辅在北京,也就是一个摆设。
当然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分,故而杨士奇主动的清理逃亡,张辅那边也是答应了。
而且杨士奇作为文臣之首,在文官这边,近乎一手遮天,还想将军队掌控在手中,纵然太皇太后信得过杨士奇,心中也难免要问一个为什么了?
与情与理,这都不是杨士奇可以做的事情。
杨士奇问道:“你刚刚从南边过来,知道磁州府的事情吗?”
于谦陡然一凛,说道:“磁州出了什么事情?”
磁州是而今的磁县,后世是归属河北省,但是这个时代属于河南省。于谦入京是走的水路,从河南乘船入运河,再从运河北上。所以并没有路过磁州?
杨士奇冷笑道:“有贼张普祥。自称七佛祖师,在磁州带着百人攻磁州千户所。最最重要的是,居然攻下来了。”
“后来,还是一个递运大使带人剿灭了。”
“实在是丢人现眼。”
于谦当然知道,本朝以明教得天下。所谓的明教,其实与白莲教,弥勒教相差不大。而即便是太祖皇帝一统天下之后,这些人起事也是络绎不绝。
细细算来,上一次,不过在宣德五年而已。
对此,于谦并不是太在意的。杨士奇也不是太在意的,而今大明国力强盛,区区跳梁小丑能济什么事情。
只是内地卫所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却是令于谦心惊。连忙说道:“是学生的错?”
“怎么能是你的错?”杨士奇说道:“你虽然是河南巡抚,但巡抚总就不是前汉太守,州牧,卫所里面的事情,你真能管得了吗?”
明代地方行政,其实在三司手中。
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巡抚是带着中枢官职,类似钦差。并没有上马管军,下马治民的权限。
或许明后期,文贵武贱。巡抚在军事上的权限越来越大。而今五军都督府的老家伙们还没有死绝。
于谦所能做的,不过是指挥一下各卫所做事。想要深入到军中情弊,却是不能的。
“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杨士奇说道:“陛下还小,自然有雄心壮志。只是有些话,我却是不能说的?上上下下都装糊涂。总就不能真瞒过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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