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再次走到她门外,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的房门,不知该想些什么。
忽然,门被打开了,但令他失望的是,出来的是女仆而不是海兰。
“三少爷?”
“是我……”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海兰她……”
女仆似乎有点惋惜地说:“三少爷,你还是回去吧。我家小姐早吩咐过,她不想见你。”
他愣了一下,尽管他应该想到这点。
这天,海兰却主动找到水家来了。云青开了门,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传着翻领衬衫,淡灰色裤子,白色高跟鞋,肩上背个包,长发已几乎垂直,散开着,戴着发卡,脸着淡妆,顾盼神飞。
云青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三姨太。”
正下楼的孟凡听见了声音,不由驻足朝门口看去。只听云青继续说:“看三姨太?谁允许你一大早来看三姨太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休想进门!”
他刚想说话,王艳丽出来了:“云青!”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2-2-12 22:24:43 字数:3035
云青回过头:“妈?”
王艳丽走到门口,一脸不悦地问:“她来看我,你拦她干吗?”
云青恼火了:“妈!你怎么还护着她?这个狐狸精搅得我们家不得安宁!说不定湘玉姐就是她害死的……”
“没凭没据的你瞎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
“住口!”
“哼!”云青掉头跑了。
孟凡走下楼梯,海兰看见了他。这时王艳丽正劝她:“别生她的气,这孩子的脾气跟她爸一样。”
她已把目光移到王艳丽脸上:“没什么,这种话我听的太多了。”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说过‘后会有期’,可出来半年多了,一直没回来看您,您可能也知道,外面发生了太多的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时间,所以……”
“我们去外面谈吧。”
“好啊。”她挽住王艳丽的胳膊,两人在孟凡的注视下走出了水家大院。
孟凡望着门外,又愣了片刻。海兰对他避而不见,与王艳丽的关系却从未改变,似乎她们中间永远有默契……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现在水家上下人人憎恶海兰,为什么王艳丽例外?难道她知道一些真相?
可是,如果她知道,她为什么不对他说呢?她是他的生母啊。
除非她不能说。
她和海兰会谈些什么?……
她们各雇一辆黄包车,到了一个小茶馆。这里的人很少,倒也是难道的清静。茶馆伙计把茶端上来给她们倒上。
海兰笑道:“喝吧,三姨太,今天我请客。”
王艳丽也笑道:“你挣了那么多钱,就请我喝茶?”
“有机会一定请您下馆子!”
“那好啊!你的饭局我必须得吃。”
“其实也剩不下多少,在香港的三个月一分也挣不到。好在老爷免了我的债务。”
王艳丽叹道:“你真不容易。”
海兰无奈地一笑:“谁容易呢?”
“当然有人容易,比如我。”
“不见得吧?当初老爷要把我嫁到钱家当八姨太,是您极力阻止的。可见,当姨太太的也不容易。”
王艳丽点点头:“说的也是啊。做姨太太的,肯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要不然,谁愿意去当小老婆呢?”
“难道,您也是被抵债送到水家的?”
“那倒不是。我是个丧父孤儿,父亲早死,母亲改嫁,继父不容我,我只好出来流浪。打杂工、卖艺、做小买卖,我都干过。我嫁进水家那年,只有17岁。那个时候,老爷已经30多岁了。”
海兰皱了皱眉:“您愿意吗?”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不像你,有文化,目光长远。我只认得几个字,还是卖艺师傅教的。不过,这么多年,老爷对我倒也还不错。”
“也许是因为您长得漂亮吧?”
王艳丽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海兰自嘲地说:“风月场上的人,不会油嘴滑舌怎么行?”
王艳丽的笑容消失了,关心地握住她的手:“这半年多,你到底过的怎么样?”
她叹道:“挣扎着生存吧,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混日子。”
王艳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吗?”
海兰集中了精力:“什么谣言?”
“说你和田信怎么怎么样的……”
“……假的,都是假的。”她失望地说,然后忽然看向王艳丽,“三姨太,您恐惧过吗?”
王艳丽不解:“恐惧什么?”
“恐惧……中国的未来。”
王艳丽想了想,说:“中国的未来,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其实,我们已经到最惨的地步了——亡国奴,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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