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
没人回答就至少说明在场有人真这么想。
刘仁愿冷笑一声:“现在说说我的想法,要征服百济,掳走他们的王族,摧毁他们的建制,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百济地方势力,和前朝旧臣贵族的反扑。
若这些人蛰伏着,藏于民间,会给我们极大的麻烦。
但现在本将不动如山,这些野心家,便迫不及待的一个个跳出来了。
正如苏大为所说,等开春后,咱们可以将他们一次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此为万事不拔之基也。
听明白了吗?”
营中诸将一凛,抱拳道:“将军思虑周全。”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刘仁愿轻轻一抖系在身后的血红披风,在坐位前坐下,伸手在标注有泗沘城周边一圈一划。
“还有一个好处,若叛军缺粮,必然也要洗劫各地,如此便由他们与百姓割开,背负骂名。
此外,若我军实缺粮……”
刘仁愿抬头看了苏大为一眼,脸上露出透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之前他们名义上已降服了大唐,各城,各镇、各州郡乃至村,都服服帖帖,可现在,大部已追随叛军立起叛旗。
如此一来,我军可以放手抄没。
只挑当地世家大族,打破他们的仓禀充公,有多余的浮财还可以散一些分给百姓。
诸位以为如何?”
苏大为惊讶的张了张嘴,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词:老狐狸!
真是别被刘仁愿那张粗犷的大脸给欺骗了。
这位老将,一肚子坏水啊。
不过也不得不说,他说的这些,真是妙极了。
经由刘仁愿三言两语一番剖析,所有人都发现,唐军龟缩于泗沘,非但不是困守,相反是一招可攻可守,进退自如的妙棋。
看起来,唐军丢失在百济的大片土地和城镇,只能守着泗沘是吃了大亏。
但从战略上来说,这是一招化被动为主动的精妙布局。
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开春之时,便是唐军一次性解决百济问题的最佳时间窗口。
到那时,将聚集起来的叛军一鼓荡平,削其首脑。
此后,百济将永远失去与大唐对抗的资本。
要是运作得好,这个冬天过后,百济当地百姓,说不定会更讨厌那些叛军,而喜迎大唐天兵。
毕竟,叛军可不像朝廷正规军那样有纪律。
一旦饥饿起来,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个口子一开,换谁来都约束不住这伙叛军。
尝过了劫掠百姓血腥味的贼人,是很难再规规矩矩做兵卒的。
失去了纪律与组织性,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将军!”
营外有传令兵大喊:“将军,有有……”
“什么事如此失态,不知这里正在军议吗?拖出去,重重鞭苔十下。”
传令兵刚进来,哪知举止失措一下撞到刘仁愿手上。
被刘仁愿一骂,守住营门的两名亲卫忙上来,将这名脸都吓白的小卒拖了出去。
就在营门外,脱去衣甲,光着膀子啪啪鞭打了十下。
过了片刻,才由亲卫把传令兵两边膀子夹着拖了进来。
这是刘仁愿给军中立下威严。
他可以对士卒仁善,可一旦有机会,也不吝冷酷无情。
为将者,必虚在慈与严二字上自由转换。
一味的慈和一味的严,都带不好兵。
进了帐内,刘仁愿亲自上前,当着众将的面,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传令兵的身上,将他背后的鞭痕和赤膊的身体遮挡住。
“疼吗?”
刘仁愿声音变得温和。
“本将打你,你可怪本将?”
“不……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怪。”刘仁愿扶起对方,在对方惶恐之下,安慰道:“本将一向赏罚分明,方才在开军议,你大声喧哗,扰乱了军议,本将打你,是依军法处置,你可心服?”
“服,服了。”
传令兵声音哽咽道:“是是属下不好,不该一时激动,乱了军规。”
“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切莫犯军法,否则我能饶你,法不能饶。”
“是!”
传令兵用力点头。
刘仁愿又向一旁的亲兵道:“从我的俸禄里,取十贯钱给他,让他安心养伤,再请大夫给他医治。”
这话说出来,传令的小兵真的服了。
卟嗵一声跪下,以头顿地。
“郎将,是小人无礼,犯了军规,本该受罚,当不得郎将如此……”
“起来,起来。”
刘仁愿将他扶起,接着道:“罚你,是为军法,赏你,是我爱你是条汉子,方才鞭苔很痛吧?本将若挨到,说不定都得叫唤几声,而你一声不吭。
铁骨铮铮,不愧是我大唐的好儿郎。”
“谢……多谢将军。”
传令的小兵感动的眼泪肆流。
这种感觉,就是后世的部级领导,亲手扶着你,拿私人的钱给你养伤,又安排医生照顾你,告诉你罚你,是为公,现在我奖你,是我私人欣赏你。
谁能不感动?
苏大为和薛绍义等人,又是惊讶,又是钦佩的看着刘仁愿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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