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唱一和,便在表面上消弭了‘国家大将私会’的嫌疑。
传到长安,别人也没办法将这个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毕竟,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军回师,途径休屠泽的姑臧城,乃是情理之中。
而鹰杨将军张子重,虽然天子诏命,只是让其主持河湟事务,但同时诏书中明确规定了其拥有‘节制并州诸郡’的权柄。
既然如此,鹰杨将军率军出巡河西,履行义务,也是正常的很。
再则,汉家大将,冬季演兵,烽火逐塞,磨砺士卒,更是惯例与传统。
这属于一种正常的擦边球。
不过,这样的擦边球也只能打到这个地步了。
无论是张越,还是李广利,都明白,他们必须始终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绝不能有任何私下密会行为。
更不可以在此停留太久。
否则,那就不是擦边球了,而是坐视‘大将私联’。
这可不是什么小罪!
上纲上线一点,直接就可以扣一个‘反汉反刘阴谋集团’的帽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特别是对李广利来说!
所以,李广利没有贸然接近,只是远远望着张越,照本宣科的道:“将军率军而来,所为何事?”
“巡行河西,监督不法,惩戒豪强!”张越昂着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哦……”李广利恍然大悟,拱手道:“将军高义,吾实敬佩!”
于是,他道:“吾早有闻河西豪强不法之事,官吏贪赃之行,若将军需要,吾愿提供些线索……”
“有劳海西候!”张越马上拱手还礼。
于是,李广利挥挥手,立刻有人策马上前,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被封在竹筒内的信件呈递到张越手里。
张越接到手中,没有急于打开,事实上也不需要打开。
因为这竹筒和其中肯定没有一个字是关于之前的议论的。
李广利送这个东西过来,本身就是一个隐喻——你的条件我基本同意。
张越也不会贪心的坐地起价,他拿起竹筒,对李广利再拱手,然后调转马头,对左右道:“走!去敦煌!”
李广利既已放手,那么,张越自然想要立刻对整个河西宣誓主权。
就像非洲草原上的雄狮一样,前往边界,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告诉河西四郡与西域及匈奴——你们换爸爸了,不服来曹!
而,再没有比敦煌更适合做这样的事情的地方了!
……
漠北王庭在这个严冬,悄然回到了匈奴人北遁后传统的过冬场所——位于余吾水中游,燕然山北麓的山峡。
这里,在匈奴人中被称作‘且渠赫斯’,意为‘温暖的山谷’。
事实上也是如此。
高大险峻的燕然山,将寒风与冰雪拦截。
山峡四面的密林,又将敌人遮蔽在外。
山陵里的野兽飞鸟资源,又能给匈奴人提供大量蛋白质。
使得此地,可以成为匈奴王庭,特别是其贵族的妇女与婴儿在冬天的最佳庇护所。
就像过去,匈奴人会在冬季将王庭迁徙到河朔的阴山脚下一般。
只是,如今的且渠赫斯却并不太平。
单于狐鹿姑的病,在入冬越发严重。
现在,他甚至已经整整数日没有出帐视事。
忠于狐鹿姑的王庭骑兵,将其王帐保护的严严实实。
除了狐鹿姑的几个亲信外,无人知晓其身体的具体情况。
这使得王庭内外,风起云涌。
四大氏族、母阏氏—屠奢萨满、狐鹿姑系,三方势力围绕着王庭控制,开始角力。
只是,现在还有所克制,还没有最终撕破脸!
但,人人皆知,一旦狐鹿姑咽气。
这个单于庭内外的矛盾与冲突,就会马上引爆!
届时,恐怕将是一场空前的内讧!
四大氏族、孪鞮氏,新兴的母阏氏与屠奢萨满,三方将展开殊死厮杀!
恐怕只有一个胜利者,可以活下来,并拥有一切。
没办法!
过去的几个月,单于庭内外的矛盾,被各种因素无限放大。
尤其是狐鹿姑为了自保,主动靠拢屠奢萨满与母阏氏。
这使得后者名正言顺的开始在匈奴各部之中传播、宣扬自己的信念与教义。
在各部萨满祭司的配合下,后者的影响力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席卷大漠。
而四大氏族与孪鞮氏的贵族,对此非常不满,他们一方面派人联络先贤惮,另一方面主动的组织人马,驱逐和打击屠奢萨满的势力,扶持新的萨满祭司,驱逐那些不听话和不如他们意的老祭司。
甚至假神之名,处死了不少信奉屠奢萨满的牧民乃至于萨满祭司!
屠奢萨满方,自是对此极为不满。
被信仰和屠奢萨满的神迹所洗脑和征服的底层牧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反抗他们的主人。
武力对抗,甚至暴力斗争的事件层出不穷。
那位屠奢萨满,更是多次公开表态,宣扬着‘信神者,忠于天神之教者,死后将登临天神之国,与日月同在……’‘为神而死,必将受神眷顾’‘神爱世人,譬如天地爱护生灵’,诸如此类的言论,刺激的那些底层的愚昧奴隶与牧民,和打了鸡血一样冲动,不断的打起屠奢萨满与天神的旗号,猛烈冲击和动摇四大氏族、孪鞮氏在部族之中的统治基础,大有要将权力从世俗的贵族,拿到代表神权的萨满祭司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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