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张越讲实话。
因为这个实话一旦讲出来,那就等于给刘胥和刘据的脑袋上都贴下一个标签。
国家也会丢脸!
堂堂汉家太子与广陵王,被一个臣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要传出去,天下人与后人怎么看他的这两个儿子?
刘胥与刘据,更是紧张不已的看着张越。
两人现在心里面也很纠结。
刘胥很好理解,他害怕张越将事情经过全部说出来,这样,他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李禹的努力与企图就落空了,以他老爹的脾气,恐怕自己得和广陵说拜拜了。
前几年的时候,他在虎圈斗兽,杀死了猛虎后,一时高兴,砸死了自己的一个臣子。
被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暴怒下的老爹甚至说出了:“汝何以安广陵?去交趾与野人为王罢……”这样的话。
刘据却比刘胥更纠结。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希望这个侍中官讲真相好,还是偏袒自己或刘胥好?
但这三个选择,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选择任何一个,都会伤害他或者他的兄弟。
……
张越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已故的御史大夫张汤和丞相平津献候公孙弘。
“这两位遇到这种难题是怎么做的来着?”张越挠了挠,从脑海之中找出了好几个相似的例子。
然后,他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提起绶带,脱下自己的貂蝉冠,顿首拜道:“启奏陛下,臣不能说!”
“嗯?”天子奇了。
“臣闻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君子之行,人臣之本也!”张越俯首奏道:“故春秋隐鲁之弊……”
“方今天下,礼崩乐坏,汉礼未制,汉乐未兴,教化未施,故臣不能说……”
当年张汤与公孙弘,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张越这样的事情。
但他们碰到过无数次的攻仵与弹劾。
尤其公孙弘,经常被人打小报告,塞黑材料。
而他们两个在面对这样的时候,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不申辩、不抗辩,将决定的权力交给天子。
于是,龙颜大悦,就算有错误,也被以为是瑕疵。
最漂亮的,当属公孙弘面对汲黯打小报告,说他多诈不忠,还拿出了实锤时,公孙弘的应对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说了一句话:夫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
翻译过来,就是——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而效果却是杠杆的!
故而,张越很清楚,当今这位,最恨别人替他拿主意了!
你是谁?
居然敢教朕做事?
几乎所有以为自己很牛逼,想替他拿主意的,最后都以悲剧收场。
反之,将自己的想法与建议,隐藏在阿谀与马屁之中的公孙弘与张汤,漂漂亮亮的将事情给办了,还不得罪他。
要知道,张越可听说了,当初张汤当廷尉的时候,常年准备了三个方案。
一个是天子喜欢的,一个是天子不喜欢的,还有一个是天子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
看着情况来,察言观色上方案。
所以,天下士大夫们总喜欢将‘久假而不归’挂在嘴边,不是没有道理的。
每一个成功的汉家大臣、政治家,都是影帝。
张越虽然不太想做一个影帝,但奈何现实如此。
不当影帝没法混啊。
而且在这个事情上,张越很清楚,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错,也不可能实现任何意图。
这么大的事情,涉及一个太子,一个诸侯王。
要说这位陛下心里面没有盘算清楚,做好了决定?
鬼信啊!
果然天子听了张越的回答,虽然依旧冷峻,但眼中却多出了许多欣赏的神色,他拍拍手,道:“来人,给张侍中赐座!”
第0456章 心软的天子
张越坐在席位上,却更加不安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位陛下,十之八九已经在内心有了决断。
而这个决断,恐怕不会太好——特别是对于刘据而言……
果不其然,就听着天子道:“刘胥!”
刘胥闻言,立刻抬起头,露出已经都快被自己磕头磕肿了的额头,忑忐不安的道:“儿臣在……”
“朕当年封汝为广陵王时,是如何训诫汝的?”天子冷冷的问着。
刘胥当然不敢忘记,哭丧着脸,答道:“臣不得作威,臣不得作福……”
“那汝这些年来,是如何做的?”天子铁青着脸,将一堆的报告,丢在了他面前:“自己仔细看看吧!汝这些年来在广陵做的好事!”
刘胥哪里敢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这些年来,他在广陵,可谓是臭名昭著。
践踏农民的稻田,这都是小事。
逼着那些他不喜欢的大臣,去长江里给他搏杀鳄鱼,更是常有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他这些年来背着自己老爹,在广陵国违背法律,做了很多越距的事情。
他很清楚,从前老爹不跟自己计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恐怕要算总账了!
没办法,他只好磕头求饶:“儿臣知错了,请父皇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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