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城完全按照沈溪的吩咐做事,尽量不跟朝廷和当权者有瓜葛。
但惠娘那边,做事却越发偏激。
为了重新获得朝廷运粮的权限,惠娘多次通过关系,向户部官员行贿,送去的银钱已有七八百两,而且得到承诺,到了年底就能重获为户部运粮的资格。
“我如今船只雇来了,人手也是现成的,只要能把朝廷的生意拿到手,就算没有他又如何,生意不照样兴隆?”
惠娘非常自豪,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逃出沈溪的阴影,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无论沈溪再做什么,都跟她没什么关系,而她也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把生意越做越大。
其实惠娘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所追求的,仅仅是保住原来的基业。是沈溪让她发展到一个令她觉得自危的高度,但等她放手后,又觉得舍不得,拼命想把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她做这一切努力,不过是想向沈溪证明自己有本事。
惠娘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在通州以南的北运河一线雇了很多船只,这些船只目前只能帮人运一些货物,但因没有大单生意,基本都在做亏本买卖。她已经感觉没有沈溪给她做规划,在做事上处处被掣肘。
她迫切地想得到为户部运粮的差事,有了户部的保护伞后情形便大不一样,许多生意都可以依托船运,做大做强,真正实现她垄断经营的梦想。
对惠娘而言,以前对地方官府行贿,一直都畅通无阻,这次应该也不会什么意外。
“我不能把沈家姐姐放在我这里的银子都亏进去,我要她回来时,可以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就当是我给小丫的嫁妆吧。”
想到要把女儿嫁入沈家,惠娘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陆曦儿能过得好,对她来说就算是完成最后的心愿。当日她去接陆曦儿回家时,也曾想过,与其让陆曦儿跟在自己身边不开心,那何不把陆曦儿留在沈溪身边?那是女儿自己的选择,而且她相信,就算女儿嫁过去做妾侍,沈溪也不会有所亏待。
想到幼时沈溪的模样,她心里暖洋洋的,可当想起沈溪之前对她的“绝情”,她的心便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
八月初十,惠娘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说是户部那边已经在商定年底为户部运粮的差事,闽商同乡会有人有船,入选是迟早的事情,让她带上一千两银子去指定地点把“尾款”结清。
因为之前已经商量好,一旦事情成功,她就要把行贿的银子全数交纳。
惠娘心里觉得有一丝不妥,因为她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顺利到超出她的想象。她心想,朝廷这么快就同意又把运粮的权限放出来?
惠娘也怀疑过那些收受她贿赂的人,但想到这些人不敢把事情张扬开,心里就放心了。
“事情捅出去,这些当官的也落不了好,我只是贱命一条,他们这些当官的,舍得跟我陪葬?”
越如此想,惠娘越发笃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还是多带了一些人手,都是一些跟着车马帮出生入死的弟兄。
就好像一个要去跟敌人打仗的女将军,惠娘把所有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在上马车时,她最后看了空荡荡的沈家大门一眼。
那是谢家的老宅,沈溪曾经住过的地方,在沈溪搬到临近稻田海的大宅去后,那里便留给沈明钧夫妇居住,可现在那儿跟她的家一样,都空空荡荡的。
连她的心,如今也是一片空寂,惠娘一时间想说点儿什么,可是最后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突然喉咙有些哽咽。
上了马车后,惠娘抱着暖枕哭了许久,到最后,她竟然不知是为什么而哭。
“太累了。”
惠娘看着窗外的景致,若有所思,“若是能让我休息一下的话,那该多好?或者,死了比活受罪强……”
第七五四章 乡试阅卷
八月初九,乡试正式开考。
贡院内几千名考生同时奋笔疾书,而考场外同样有人运作,他们要把刚刚得到的四书文考题,找人快速做出来,再想方设法送进考棚内,完成作弊。
有科举以来,同时便伴随着考场舞弊,在大明的四级正式考试中,作弊难度最高的要数殿试。
在殿试中作弊的意义不大,因为不作弊也是进士,但要是作弊被发现的话反而会问罪被斩。
会试的作弊难度比之殿试稍微容易点儿,但也只是相对的,实际上在会试中作弊难度依然很高,而且一旦发现罪名很大,程敏政、唐伯虎等人便是前车之鉴。
在四级考试中,以院试和乡试作弊的人最多,牵连也最广,涉及手段无非是提前获悉考题、夹带、试卷做记号等等。
沈溪身在内帘,就算他有心杜绝考场的舞弊欣慰,也力不能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公平公正地去评定文章的优劣,做一个称职的主考官。
但很多时候,这种批卷带有一定的局限,因为一篇文章,十个人看过便会有十种看法,每个人都会带有主观臆断,要直观地分出文章的优劣,几乎不可能。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敢说自己所选择的文章是最好的?
就连一个大文豪,让他随便写一篇文章,也不一定比一个普通人殚精竭虑写出来的强,更何况这年头的八股文几乎都是一个腔调,引用的同样是四书五经,有时候区分好坏的标准便是从众,要是大家都觉得好,那就真的好,若有人找出缺点,那这就致命了,一个人文采再好也会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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