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索性让人沏了壶茶来，拿了四个果碟。自己坐在了柜台的后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亲自盯着外面的人。
其实这位老掌柜是什么也吃不下去，喝茶也是难以下咽。不过他这副样子却是做得气派十足，一点都没露出惊慌失措或是心里没底的模样。
看见掌柜的异常镇定，店里的伙计们心中也都安定了下来。
此时，大量的堆花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些效果，使得厅堂里过来挤兑的那些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没过多长时间，这批早早就等在钱庄门口，准备兑换银票的五六百人，眼看着差百余人就快兑换完了。
这时候柜台里面的老掌柜，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这时，从四海钱庄门口的御街两侧路口那里，竟然又开始陆续有人，不断的向四海钱庄这边汇聚而来！
他们的手里面都攥着银票快步前行，一看到身边的人脚步匆匆，大概是目的跟自己一样，于是这些人也越走越快。
直到后来，有些机灵的家伙已经开始撒腿奔跑了起来。
数十上百人向着钱庄的门口越来越近，而钱庄门口的大道两侧，远远的御街上还在不断的有黑压压的人头向这边奔涌。
此时钱庄里的这位掌柜，端起了手中的茶盏之后，只觉得茶汤波光粼粼，不住的微微抖动着。
这是他的心已经乱了，大规模的挤兑风潮正在愈演愈烈，这一次无论如何是纸包不住火了！
眼看着厅堂里面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外边的人也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而且从两边街道上奔涌过来的人群，还有越来越多的势头。
此时的这位掌柜果断的摆了摆手，让之前在外面维持秩序的几名小伙计赶快回到柜台里来。
在之前外面只有一两百人的情况下，这些小伙子被他派出去的目的是维持外面的秩序，让大家排队的。
但是外面挤兑的人一旦开始增加，他们互相推搡起来，这些伙计首先就会成为众人泄愤的目标，所以老掌柜也只得先把人撤回来再说。
在这之后，他端着茶碗一边吃茶，一边扬声向着店铺里那些支付银两的伙计们说道：“都给我稳住了，银钱上不许出错！”
其实这句话，是他们钱庄店铺内部的暗语。一句话里面只要是带上一个“稳”字，就意味着这是老掌柜让这些伙计们，放缓支付银两的速度。
于是就见这十二名伙计在低头干活的时候，开始在不经意间，逐渐减缓了速度。
最初他们只是在接过银票的时候，在上面看多看一两眼。
然后在他们抓取银子的时候，也会微微停下来，核对一下银子的重量……总之，这些伙计们已经不知不觉的将兑付银子的速度降了下来。
这位老掌柜最开始的时候让他们加快速度，是打算让伙计赶快把过来挤兑得五六百人打发走，好尽快消除恶劣的影响。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了。
如今挤兑的风潮已经不可免，不管从哪个渠道向四海钱庄里调集银两，都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他们库房里的存银，一定要支撑到新的一大批银两入库之前才行。在这种情况下，稍稍慢一点兑换的速度，每一笔支付多用上一点时间，就可以让四海钱庄多撑一段时间。
现在的四海绝不能跟顾客一摊手，说柜上没银子了。那样的话立刻就意味着信用的崩溃，打砸全城四海产业事马上就会出现！
随后，眼看着四海商社里外的人开始越聚越多，手里挥舞着银票的人们也是一个个被挤得面色通红。
他们一边咒骂着，一边奋力的跺着脚拍打着门框和柜台，急于让自己手里面的银票尽快变成现银。
第1808章：花开花落终有时、商海巨擎、摇摇欲崩
好在柜台后面，每一大盘银子用尽，都有伙计用杠子抬着一托盘新的银锭过来。
在钱庄的后面库房里，一大盘一大盘的银子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才没有让过来挤兑的人情绪更加激动。
等到这位掌柜的喝完了一盏茶之后，他抬起头来看了外边一眼。
随后他又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在碟子里捻起了一枚五香罗汉豆扔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儿的嚼了起来……此时此刻，他虽然看起来是行若无事，但是心里却已经波涛狂涌！
就在刚刚他抬头的一瞬间，老掌柜已经看见四海商社玻璃窗的外面，到处是一片人头攒动。十来丈方圆的一段街面范围内，全都挤满了过来兑换银票的人。
这就意味着这一次的挤兑风潮，已经难以控制了！
事已至此，对四海不利的谣言只会越传越广。就是再有什么奇谋妙计，无论是多厉害的人。面对这些毫无理智的挤兑者，也没有办法可想。
他们四海钱庄会不会在这次的挤兑风潮中倒下，只取决于一个因素，就是他们有多少银子！
眼看着四海钱庄门前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甚至将整条街道十来丈方圆都挤得水泄不通。
四海钱庄被挤兑的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像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向着整个临安城内传播开去。
试想一下，那些家境稍稍殷实的人家，谁没有一两张四海钱庄的银票？
那些富家的公子哥儿和小姐偷偷攒下来的压岁钱，那些时常被老爷偷偷摸来摸去的大丫鬟攒下的体己银子，那些喜欢收受贿赂的衙门皂隶班头收受的赃银……这些银票全都在各自的钱匣子里、靴页中被掏出来，被它的主人带着，向这里疯狂的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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