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都仿佛没有将台阶下面，目瞪口呆的满朝文武官员，看在眼中。或者，他们根本不屑去看……
十年过去了。
德川家康已经于数年前，驾鹤西去，成为不归之人。郑芝龙和李旦、颜思齐他们准备推翻幕府、举事的日子，也已经定下来，就在明天的仲秋之夜。
一切都在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眼看多年辛苦筹划的大业，即将变成现实。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前一天的晚上，郑芝龙却突然心烦意乱起来。
他来到了附近一家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又召来歌姬，狂欢不休。
他通常都是这样，毫不怜惜自己的健康。也因此，和田川氏结婚十年，直到今年春天，田川氏才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要做父亲了？”他在得知妻子怀孕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几乎不敢相信。“真的么？我要成为一个父亲了？”
这么多年，他都过着狂放不羁的生活。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少年。可是，一转眼，他就要成为父亲了。
“或许，这也正是我心绪不宁的一个原因——”他在心中，暗暗问自己。他从来都没有准备好，更害怕那种稳定、一成不变的家庭生活。
结婚十年来，他和田川氏呆在一起的时间，不管白天和黑夜，都屈指可数。
不是他不爱田川氏，实在是他害怕被羁绊，被束缚。他渴望自由，打破一切枷锁。连家庭和亲情，也不例外。
他苦恼着，喝得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
“过来——”他将几个歌姬，都统统叫过来，站成一排，道，“都给我跪下，磕头，叫我‘陛下’！”
“为什么不叫？”看着她们一个个惊诧的样子，他吼叫起来，道，“你们不相信，怀疑我在说胡话，是不是？告诉你们，我没有醉，我说的都是真的。明天晚上，就在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占领长崎，打下江户。到时候，我就是德川家康第二……不，我比他还要伟大……叫我‘陛下’，你们为什么还不叫？”
等他清醒过来，歌姬们早被他吓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从窗子里望出去，下面聚集了大队武士，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了。
“完了——”他沮丧地想道，“一切全完了……”
然而时间已经不容他多想，他只好爬上屋顶，跃上附近一棵大树的树梢，如同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走了……
经过家门口，他看到在灯下，妻子还在窗前，苦苦地守候着。她的手上，在做着针线，大概是在给即将出生的小孩子缝制衣服吧！
“孩子，我的孩子——”他悲哀地想道，“可怜，我还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样子，没有来得及给他起个名字……对不起，孩子，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不配……”
生平第一次，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无声无息，流进他的口中。又咸又苦，这味道他终生难忘。
他在窗前，伫立良久。然后，一狠心，转身而去，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12章
异域少年回归中土志在四海他乡求学
“看剑！”
随着一声清脆的叱喝，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不，准确地说，他还只能算是一个孩子。别看他身材高大，骨架发育得跟大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事实上，他才只有十三岁。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从小就大手大脚，吃起饭来食量大得惊人，力气也比普通孩子大上许多。这些都还不算，最要紧的，他能够被眼前这个老人、剑道大家花房氏看在眼中，并且视为最得意的弟子，是他那种坚忍不拔、永不服输的劲头，和在鲁莽、悍勇之中，那一股灵动的狡黠。这一点，用他母亲田川氏的话来说：“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这一点很重要，剑是死的，招也是死的，但是，使剑的却是活人。人决定剑，是人使剑，而不是剑使人。因此，同样一套剑法，在不同人手中使出来，却大大不同。
虽然花房老人也一再告诫弟子们：勤能补拙，只要付出汗水和辛苦，执著的追求，就一定能够成功，登堂入室，达到至圣之境界。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却深深地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凭自己一味苦练，而成为剑术大家的。
就拿自己来说吧，从三岁那年第一次开始练习剑术，到现在，这其中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这些年中，他一天都没有停止过练剑。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虽然自己现在，已经被公认为剑道的大家，一代宗师，可是，他也只不过把前人流传下来的剑法，练习得较为纯熟，如此而已！
他可以把武圣宫本武藏所创造的“二刀流”练得出神入化，可是，却不能自己创造出一招一式新的剑法，更不用说像宫本圣人那样，称雄东瀛，傲视众生了！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也是心头永远的隐痛。因此，当他见到这个小孩子，看到他身上那种人所不及的绝世之资，他才激动不已，自己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可以在这个小弟子身上实现了。
几年中，他已经把自己最基本的剑术，倾囊相授。这个孩子的表现，也的确不负所望。他在剑术上表现出来的悟性，创造力，就连花房氏年轻的时候，也不能与之比拟。按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五年，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少年剑客，冠绝东瀛，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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