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崇焕部又到了四千骑兵，加起来，不过九千人马。
而皇太极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过来，足有十万精兵。
旌旗连天，人喊马嘶。北京城上，年轻的崇祯皇帝，脸色都变白了。
文武百官，更是一个个颤抖不已，双腿连站都站不住了。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满清虎狼之师，纷纷吓尿了裤子。
京师护兵，常年不训练，根本没有作战能力。袁崇焕也并不指望他们。
现在，只有靠这九千人马了。打胜了，或许还可以拖延时间，等候勤王之师来到。
万一打败了，则京城必然失守。就连圣上，都有被俘虏的危险。
袁崇焕自带兵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局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其不可而为之。这一仗，袁崇焕知道，或许就是自己军旅生涯中，最后的一次战役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并没有什么可怕。但是，要死，就要轰轰烈烈。这一天，袁崇焕已经等待了很久。
明天就要决战了，就在这个决战前的夜里，袁崇焕再也不能入睡。
他想了很多，也知道九千士卒，和自己一样，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因此，到了半夜时分，他将九千士卒，集合起来，每人发给一张纸。
他嘱咐每个人，都把自己最后的遗言，会写的自己写下来，不会写的，就让别人帮助写。
写完之后，他把这些遗言，装满了鼓鼓囊囊的几个大麻袋。
然后，他对众人说：“天亮以后，当我们大家冲锋陷阵时，这些东西，就会送到圣上手里。我已经给圣上写了奏折，不管有什么要求，圣上都会满足你们的。大家放心去杀敌就可以了，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士兵们都感动不已。古往今来，多少将帅，还从来没有一个这样做的。大家都表示，一定要死战到底，不让满人踏上前一步。
“大家放心，我袁某人的遗言，也已经写好，和大家的放在一起——”袁崇焕又说道，“这一仗，如果不能将满人打败，我袁某人也决不独生，死也要和大家死在一起！”
“将军！”九千士卒，都跪了下来，寒风之中，一片哀哀之声。许多人都哭了。
“明天三更造饭，四更出兵，大家各自为战，奋勇杀敌，不必再听我的号令行事了——”袁崇焕也跪在众人面前，道，“敌人势大，我纵然再兵法如神，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和你们一样，上前面去杀敌！多杀一个敌人，就多一份胜算！”
“可是——”佘义已经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哽咽道，“主公你并不会武功啊！”
“不过一死而已，会与不会武功，有什么分别？”袁崇焕苦笑一声，笑声中充满悲凉，道，“作为一个军人，能够有机会，战死在沙场上，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我袁某和大家死在一起，心愿已足，还敢奢求什么呢？”
至此，众人已经知道，袁帅抱定了必死的信心，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
夜凉如水，众人都散去了。大营中静悄悄的，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再无一点声响。
“主公，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佘义在背后劝道。
“嗯。”袁崇焕点了点头，向帐中走去。忽然，他发现还有几个兵卒，在远处放哨。
他走过去，对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也都睡去吧！明天早晨，还要上阵厮杀。今天夜里，……嘿，这哨不放也罢！”
军士们答应着，都去了。袁崇焕抬起头来，看到空中无数的繁星，正在静静地、神秘地照耀着大地。
第二天，四更天的时候，马匹、兵器都已经备好。吃罢了饭，袁崇焕第一个将自己的碗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啪”“啪”——
众军士也都将饭碗摔碎在地上。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悲凉之意。
袁崇焕将一套圣上赐给自己的盔甲，缓缓地穿戴起来。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要亲自上阵，与敌人厮杀了。
穿戴完毕，佘义默默地在旁边递上“七星”宝剑，袁崇焕接过来。
抬起头，九千健儿都在注视着他。
他来到战马边，慢慢地跨上去。动作是那么慢，仿佛两只脚，有千钧之重。
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又是那么坚定。微微的晨曦中，如铁一样泛出不可摧破的刚硬之色。
天亮了。九千个人，九千匹马，列成整齐的队形，站在城下。
没有统帅，没有鼓手，所有的人，都成了战士。这支队伍中，正有一种神圣的、纯洁的近乎宗教般的气氛，在弥漫开来，感染了每一个人。
这种气氛，连对面皇太极的部队似乎也感觉到了。虽然面对的是十倍少于自己的敌人，可是，这十万大军却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连皇太极心中都没有底儿，他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机会，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气氛越来越紧张，他手中的“龙泉”剑，也拔了出来。深秋的早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来，他的剑身上，幻出万丈光芒。
袁崇焕也将“七星”剑亮了出来。他的剑同样光华闪烁，霞光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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