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佘义长叹一声，算是对崇祯皇帝之死，盖棺定论。他想，死了也好，改朝换代，或许这下督师的事情，会有人提起来，会有个说法了吧？
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在百感交集掺杂着往事的回忆中，度过了这一天。直到深夜，佘义还是不能入睡。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声闷响。他本能地出来巡视，四下找遍，却一无所获。
在督师的墓旁，徘徊数圈，确信没有什么人侵入，佘义这才又回到前面院子里。
妻子儿女，都安然无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仍然在梦乡之中，香梦正酣。
“什么声音？”就在佘义示意妻子也休息的时候，忽然，外面又传来轻轻的呻吟之声。
“在门外——”佘义这下准确地判断出了方位，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惊慌。然后，自己悄无声息，从墙头上跃出去，如同一只大鸟般，身形轻盈之极。
门前的台阶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不清楚面目，只能隐隐觉出来，地上流了一滩的血。
“这是什么人？”佘义气愣了一愣，心想，“我要不要救她？”
他隐居在此，替袁督师守墓，因为事关重大，不想让任何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想招惹来自外界的任何麻烦。
然而，他毕竟又是一条热血汉子，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这也算是天缘巧合吧，自己实在没有理由，丢下这人不管。
“喂——”他上前去，轻轻喊了一声，又拍了拍对方，没有应答。不过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香气，可以判断出，是个女子。
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一丝的余温，听她的微微呻吟，也证明此人还活着。
当下，佘义没有再犹豫，将这个人，双手抱起，那身子竟然极其的轻盈，才不过数十斤上下。他悄无声息地落地，进了内室。
“是个女子——”他一边点着了灯火，一边对赶过来的妻子说，“受了很重的伤，呶，胳膊被人砍断了。什么人下手如此狠毒？……她还在发烧，恐怕快不行了！”
“怎么办？”阿秀饶是江湖上闯荡过来的，见了这个女子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害怕，问道，“该不会是江湖上的仇杀吧？我们救了她，会不会惹来麻烦？”
“应该不是——”佘义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女子，道，“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江湖人物，倒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说不定，是被起义军抢掠府上财物，无意中砍伤的。哎，这些义军，简直和强盗相似……”想到白天，他在街道上，见到许多起义军，乱抢乱杀，他不由地摇了摇头。
“救不救她？”阿秀还在迟疑着。
“当然救——”佘义道，“只是，能不能救得活，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于是，阿秀去另外一间房子里，先取来几粒丹药，都是端木家的秘方，自行调制出来的珍贵药材，护住受伤女子的心脉。又给她包扎了伤口，上了外敷的药。然后，剩下的事情，便只有静静地等待她醒过来……
天亮了。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丰润，城头之上，有一个人，身着盔甲，高大魁梧，手按长剑，一双眼睛，透着炯炯的光芒。颌下几绺胡须，在晨风中轻轻飘扬。他的脸色，略显白皙，威风之中，透出几分的儒雅。
“大人——”一个亲信士兵，又一次过来劝他道，“大人站在这里，一夜未睡，总不是办法！还是请大人先回营去休息片刻——”
“胡说！”那人大喝一声，打断了他，厉声道，“我吴三桂深受皇恩，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答万一，在这里站一夜算什么？流寇来犯京师，十万火急，圣上在太和殿中，还不知道如何忧心如焚，等候我去救驾呢！”
“报大人——”话音刚落，城下已经有一骑飞奔而来。上得城头，来人跳下马来，“扑通”一声，跪在吴三桂面前，放声哭道：“大人，流寇已经于昨日，打破京师，杀上太和殿，皇上他……他……”
“皇上怎么样？”吴三桂的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声催促道，“快说，到底如何？皇上现在在哪里？”
“皇上，他已经……”来人痛哭流涕，半晌方道，“已经在万岁山上，悬树自尽……”
“皇上驾崩了？”吴三桂一惊之下，只觉得双耳轰鸣，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双膝发软，再也站立不住。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着京师的方向，磕头哭泣道：“圣上，臣下救驾来迟啊——”
在他身后，三军一齐跪倒，哭泣道：“圣上——”一片悲哀声中，吴三桂勉强站起来。没有了圣上，突然之间，仿佛没有了主心骨一般，身子阵阵的发软。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向李自成投降，还是向满人投降？或者招兵买马，替崇祯皇帝复仇？可是，就凭自己这四万人马？他又动摇了。起义军、满人，任何一方消灭自己，都易如反掌。看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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