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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史_魏昌【完结】(103)

  客观事物的变化,则是由于矛盾双方相互作用而引起的:“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庄子·则阳》。)]。庄子在认识到客观事物的变化及其矛盾双方作用的同时,又进一步认为对立的双方是可以转化的,“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庄子·知北游》。)]无疑的,这都是庄子继承了老子朴素辩证法的积极一面,是老庄思想的精华所在。

  但是,由于老子在肯定客观事物矛盾对立而相互转化的同时,却忽略了矛盾转化的条件和新旧质的区别,庄子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却把朴素的辩证法进而引向了相对主义。他认为“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庄子·齐物论》。],世界上没有是非、善恶、美丑之分,“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同上。)]双方都自以为是,而以对方为非,实际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庄子的这种相对主义必然导向怀疑主义,如“庄子梦为蝴蝶”,不知是庄周梦为蝴蝶,抑或是蝴蝶梦为庄周,形象地反映了这种认识论的不可知论和怀疑论。庄子一生饱受战乱之苦,无法摆脱冷酷无情的现实,故对一切均持怀疑态度,失去了探索真理的信心,是“小国寡民”思想的典型表现。庄子的相对主义,固属唯心主义体系,但他觉察到了认识的相对性,指出了物质的不确定性,对后来唯物辩证法的进一步发展是有启迪作用的。

  与“道法自然”观相联系的,庄子发展了老子社会政治学说,要求回到“浑沌”世界去,即所谓“至德之世”。他说:“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异,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庄子·马蹄》。)又说:“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庄子·至乐》。)可见庄子所向往的社会是没有阶级压迫和战争祸害的大同之世,这在当时固属幻想,但要求恢复“素朴”,即人的自然属性,人人平等,没有剥削和压迫,在人类思想政治史上是有深远影响的。当然,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庄子对这种“至德之世”不可能作出科学的说明,以致主张“绝圣弃知”、“掊斗折衡”,则是逃避现实的消极思想。

  正是由于冷酷现实的无情,庄子在人生观方面又集中体现在所谓“逍遥游”,追求精神上的绝对自由。他在《逍遥游》中说,大鹏的高飞,要有一定的条件,即“有待”,这不能算是绝对的自由;而要真正地达到自由,就要无条件的,即“无待”,这样才能“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变”,自由自在地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天地之间,从而达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世界。能达到这样“无待”的人,才算是“至人”、“神人”或“圣人”。庄子的这种“逍遥游”的人生观,实质是企求摆脱现实烦恼的一种自我精神麻醉法,是典型的消极遁世思想,在当时社会现实中是有害的。但他既追求归本自然,否定天命观,摆脱人间的不平等,无疑为人的自我认识,提供了新的启示。

  庄子思想丰富多彩,不愧为我国古代突出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三、屈原思想

  屈原的作品甚丰,据刘向、刘歆父子的核定和王逸的注本,计25篇,包括《离骚》1篇、《天问》1篇、《九歌》11篇、《九章》9篇、《远游》1篇、《卜居》1篇、《渔父》1篇。又《招魂》、《大招》2篇,近人也有以为是屈原所作。这些作品,不仅是不朽的诗篇,也同时饱含着屈原丰富的哲学、政治思想。但由于他所作楚辞的影响极其深远,故其思想反而为后世所忽略。屈原的生活年代,正处于战国中后期激烈的争夺时期,故其思想与庄子一样,亦铸上了深刻的时代烙印。其一,屈原生活的楚怀、顷襄王两代,正逢楚国由盛而衰的时期,国内矛盾重重,国外问题尖锐复杂,而国际形势总的趋势,则由大国纷争的局面逐步走向统一,这一特定的环境,对一个有深邃目光和有远大政治抱负的思想家来说,必须作出回答。其二,战国时期逐渐形成的“百家争鸣”局面,经过长期的相互辩难和相互吸收的过程,在文化思想上亦渐呈融合与总结之势,故屈原的思想纷呈异彩,各家思想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表现了其兼收并蓄、博大宽阔的胸怀。

  屈原的哲学思想,基本承袭老庄,又兼采北宗稷下道家学说。我们知道,老子创道家学派之后,至战国后已逐渐演化成南宗和北宗。南宗,即庄子哲学;北宗,即稷下道家,其思想主要体现在《管子》中《心术上》、《心术下》、《白心》和《内业》等四篇。屈原的本体论就是兼采南、北宗的精气说。气化生万物,即所谓“化不易气”(《管子·内业》。),这是道家气一元论具有朴素唯物主义因素的基本特征。但北宗又进一步提出精气说,认为“精”也是“气”,是“气”的更微小的东西,精气就是宇宙万物的本原。如《管子·内业》说:“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人是由“精”(气)和“形”(气)相结合而产生的,可见这是有朴素的唯物主义因素的。然而他们又强调“精也者,气之精者也”,这种精气又是精神,是人的素质,包括道德和智慧一类的内在美,即所谓“神”或“道”。屈原是一位诗人,并无专述精气说,却以文学的手段委婉地表达了这一观点,显得更加细腻贴切。如他在《离骚》中吟道:“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驷玉虬以乘[翳/鸟-羽]兮,溘埃风余上征。”这种“内美”和“中正”(道德),实际上就是精气,它能使人离开尘世而上天。又如《远游》一诗,对精气说则作了更详尽的发挥。作者一开始就说:“悲时俗之迫[阝卮]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上浮”即“上征”,为什么不能上天云游,就是因为没有“上浮”的“托乘”,即精气。为什么没有精气?作者接着吟道:“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凄而增悲。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一是“遭沈浊而污秽”,精气因“污秽”而不愿进来;二是内部原有的精气,由于内心悲哀,“神倏忽而不反”,也都跑出去不复返了。怎么办?只有“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即经除污秽、净悲哀、虚静恬愉的修养,就能“时仿佛以遥见兮,精皎皎以往来”,从而复又”因气变而遂曾举兮”、“掩浮云而上征”了。可见,屈原的精气说与稷下道家学说一样,精气并非抽象的精神实体,而是细微飘忽不定的物质实体。从这点看,是唯物的,但又是模糊的,不彻底的,往往为唯心主义哲学家所利用。不过,作为一个诗人,屈原运用其精气说理论,开辟了浪漫主义创作的新途径,在文学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则是有积极意义的。屈原在宇宙生成和天道观方面,也以“问天”(王逸《楚辞章句》认为屈原《天问》就是“问天”之意,因“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的形式,问而不答,以不答为答,对远古的神话传说作出了理性的反思。他一口气提出了170多个问题,涉及到天地万物、人事代谢,无所不包,思想极其丰富。他大胆地怀疑和否认天命,公开质疑:“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闪烁着朴素的唯物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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