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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索南才旦_傅子奎【完结】(46)

  “你要回普灵寺吗?我洛桑不留你。”

  “不,!”

  “如果你想还俗,到哪里谋生都可以,我发给你盘缠费!”

  “不,!”

  洛桑活佛正色道:

  “一不想回普灵寺,二不想还俗,哪你为啥不守我索南才旦寺的庙规佛法,没有我洛桑的话就带头起哄呢?”

  旦巴一脸哭相地跪到洛桑活佛面前,挤了挤大小不一的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告饶起来:

  “洛桑活佛,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怪我初来乍到,不懂洛桑活佛的庙规佛法,干下了这等蠢事。我,我求你宽恕呀!”

  听旦巴如此一说,又见旦巴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洛桑活佛软了心肠。他很快就平息了心头的怒气,宽恕了他,说道:

  “初犯不究,下不为例!”

  旦巴如释重负,跪在地上连连拱手作揖:

  “谢啦,谢洛桑活佛大恩大德!”

  洛桑活佛按佛法办事从来是一丝不苟的。他叫过乔巴来,交代道:

  “乔巴,你带他到菩萨面前念忏悔经吧!”

  乔巴遵命,带着矮小的旦巴朝大经堂走去。

  旦巴一走,喇嘛中有人不甚明白地问道:

  “洛桑活佛,珊丹芝玛被红汉人抢走,我们为何”

  “哦!”洛桑活佛略加思索,神情安详地对喇嘛们说道,“珊丹芝玛被解放军抢走了,这事我们还得多用眼睛看一看,多用脑筋想一想。就象咱们寺庙昨天被烧一样,你们就有人问我,既然是解放军放的火,哪他们为什么又不顾性命地来救火呢?”

  喇嘛们听出洛桑活佛弦外有音,话中有话,有所领悟地默默点着头,又象不完全明白地互相交换着眼色。

  洛桑活佛说话很讲究分寸,他只能适可而止地把话讲到这个份上,在这样的场合,在这个时候不能再深说下去。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喇嘛们那一颗颗被巴乌说飞了的心,总算被他收回来了。他对喇嘛们宣布道:

  “还是修咱们的大经堂吧!”

  洛桑活佛一发话,喇嘛们无不响应。很快,索南才旦寺里里外外人来人往、响声不绝。

  沙拉的大管家巴赫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两条腿象蒜捶一样,从这个人堆捣到那个人堆;那张嘴巴就跟皮火筒似的,走到哪里吹到哪里。

  见到那些怒气满脸,愿和解放军拼上一死的人,他就火上加油地鼓动道:

  “你们是咱们藏家的雄鹰,索南才旦的骄傲!救珊丹芝玛,赶走红汉人全靠你们了!”

  见到那些徘徊不决、怔忡不宁的人,他就用心险恶地诽谤、中伤解放军:

  “红汉人开口说不拿咱们藏家一根针,闭口说不拿咱们藏家一根线。嘿嘿,这倒好,尽拣大个儿的拿,把咱们藏家的姑娘都抢走了。还站着干什么呀,快找红汉人要咱们的珊丹芝玛,索南才旦的鲜花嫩果怎么能叫他们摘到手呢!快,快走呀,把红汉人赶出索南才旦去!”

  见到对此可表现出怀疑、冷漠的人,他就软诱硬逼地说:

  “石头是硬的,不能当枕头;汉人是坏的,不能当亲人。

  不把他们赶走,我们藏家姑娘再多也不够他们抢。还不快跟他们算帐去。咱们藏家同族同教,谁要不去,谁就是民族的败类,佛门的孽子。小心点罗,佛光照人,谁个咋样,佛爷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去了的,来世可以成佛;不去的,统统都得变鬼!”

  巴赫最后象幽灵似地,朝珊丹芝玛和金珠阿妈那间小土屋走去。

  瞎眼的金珠阿妈,苦命的金珠阿妈,在那黑喑低矮的土屋里,你是怎样从那清风漫卷冷露的寒夜里度到天明的呵?

  昨天黄昏,当女儿不明不白地奔出土屋以后,她便茫然若失地靠在门沿上,等着珊丹芝玛快些回来。她看不见大地,看不见天空,看不见自己的家乡索南才旦,看不见这个人世间的一切。她不知等了多少时辰,只感到两条腿已经站得发麻了,搭在门沿上的手也酸胀了,也听不到四周有什么动静了,便暗自断定天黑了。就在这时,与金珠阿妈相处得十分和睦的近邻旺堆老爹赶来了。旺堆老爹是个六十好几奔七十的老猎人。他有一手好枪法,只是随着年龄的高迈,身体一天天见弱,已不大摸猎枪了。他怀着老年人的怜悯同情心,将金珠阿妈好劝歹说一阵,送她回到小土屋,这才告辞回家去。金珠阿妈谢过好心肠的旺堆老爹,步履蹒跚地摸到独木楼梯前,一步步爬到楼上,回到那个与女儿同眠共枕的破铺毯上。可是,当她一躺下身时,她的心又回复到了无边的痛苦之中。多少年来,她与珊丹芝玛甘苦同尝,相依为命;珊丹芝玛就是她的命根根呵!她们过着奴隶的生活,受苦受累,挨打挨骂已习以为常。她们的感情在遭着蹂躏,她们的精神在遭着摧残。这间土屋里充满了无尽的呻吟和沉重的叹息。但是,就在这间土屋里,就在这黑暗与痛苦之中,金珠阿妈的生活里也曾透进一缕阳光,也曾泛起过欢乐的浪花。

  当珊丹芝玛渐渐长大成人,象邦锦花开放在索南才旦河两岸的时候,那些好管闲事的媒人接踵而来找她说亲,那些勇敢的青年带着迫不及待和急于求成的心情大胆向女儿求婚,几乎都快把门槛踢翻了,她的心都快醉了。尤其是女儿告诉她与朗杰曲巴相好的时候,她为他们庆幸,还特意到寺庙找喇嘛替他们念了一场吉祥如意经,祝愿他们能够幸福。眼看幸福就要到来,朗杰曲巴和珊丹芝玛就要结婚,他们却被分开了。金珠阿妈追索着这些悲悲切切、欢欢喜喜的往事,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这时,屋外刮风了,风在屋顶上打着旋旋,断断续续地吹着令人心悸的尖啸的哨音。金珠阿妈习惯地往里靠了靠,可是挨着她身子的不是一身暖气的珊丹芝玛,而是泥墙,一壁挂着冷霜的泥墙。她这才恍然省悟过来,珊丹芝玛不在自己身边。她跑了,她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多少年来,女儿没有一个晚上离开过自己。她们总是冷暖相依地同眠在这条破铺毯上。珊丹芝玛小的时候,金珠阿妈夏天给她摇扇子,冬天把她搂在自己怀里。珊丹芝玛长大了,渐渐懂得体贴阿妈了。夏天,她总是抢过阿妈手中的扇子替阿妈扇风送爽;冬天,她总是先上铺毯把阿妈要睡的地方捂暖和,然后才一翻身滚到冰凉的地方。可是今夜这个铺毯上少了珊丹芝玛。金珠阿妈睡了大半宿,铺未暖,被未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从未有过的孤寂,从未有过的辛酸,泪水一滴滴落在这冷若冰霜的铺毯上。珊丹芝玛,你为什么要离开阿妈?巴赫、巴乌他们都说解放军是咱们藏家的仇人,私通不得;你却偏说解放军是咱们藏家的亲人,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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