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童监进了屋又出了屋,他们之中多数人通过了验收,其中有两个人自阉没割净,被剔了出来。他们此时正站在门外哭呢,既然阉了,当不成太监,在社会上哪还有立足之地?安德海越想越怕,他的心里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用手按了按心口,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事与愿违,两腿一个劲地发抖,他简直要瘫下去了。
“安德海。”
“到,不,不,是。”
安德海一着急,把一路上黄承恩教他的“庶”给忘了,脱口答了个“到”,他马上又改口,逗得几个老太监直发笑。其中一个把门的老太监看出了安德海的紧张情绪,他想逗安德海发急,便堵住小门,不让安德海进去,他又大声叫喊到:
“安德海,人没来么?”
“来了,来了,我就是。”
“你就是安德海,不像,你走远点,安德海进来。”
老太监装得挺严肃的样子,不理睬安德海,这下可把安德海急坏了,他又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当着李以凯的面前喊黄承恩来给他解围,于是只从棉袍内村里掏出三两银子,趁人没注意塞到了老太监的手里:
“公公多关照,在下确实是安德海。”
老太监本想逗安德海着急,自己取个乐,没曾想安德海小小的年纪如此之举动,心中不禁赞叹:
“这小子,会出息的。”
安德海进了小屋,黄承恩和李以凯各坐在外屋,里屋挂上了一道蓝门帘,屋里有一种神秘的空气挤出来。安德海不敢抬头,这两位太监总管,哪一个他也不敢打招呼,他只有装作不认识。
“是南皮汤庄子安德海吗?”
李以凯用他那阴沉沉的语调例行公事。
“回公公,小的是安德海。”
“进去吧。”
黄承恩一扬手,让安德海进里屋。安德海撩起门帘子,跨了进去。他往屋内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只铺了一张床,床上铺了一个蓝色的小垫被,连个枕头也没有。只见三个穿官服的人和“小刀刘”齐刷刷地站在床尾,安德海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处放。其中一个人叫道:
“把衣服脱了。”
安德海把皮帽放到了床上,又动手脱棉袍。这是腊月初七,外面又下着大雪,北风呼呼叫,吹得窗户纸直响。棉袍刚一脱掉,安德海便浑身直发抖,他只穿了一条薄棉裤和一件薄薄的棉背心。
“再脱,快一点,怎么这么慢慢腾腾的。”
其中一个人有点急了,语调很生硬。安德海不敢违抗,又脱了棉背心,小棉裤,只剩下一个大裤衩了,安德海双手抱着双臂,想寻得一丝暖意。刚才那个发话的人着急了,上前两步,一把扯下安德海的裤衩,安德海连忙双手紧捂胯下,以求遮羞,他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羞住了,双颊绯红,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爬上床去,开始验收。”
三个官人和“小刀刘”不像在看人的羞处,反倒是在挑货物,翻过来,推过去,然后完事。安德海连忙跳下床,穿好了衣服,最难堪的一景总算过去了。“小刀刘”说要出去小解,其中一个人也跟着出去了,剩下的两个嘀咕了一会,冲着安德海摇了摇头。安德海一见这动作,感到势头不妙,连忙问:
“两位公公有什么意见吗?”
两位老太监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发话了:
“听说你是自阉的,后来好像又补了一刀,对吗?”
“是的,是刘师傅给补的第二刀。”
“不过,我们看不像刘师傅的手艺,茬留得太大了,不合规定,这叫作没割净,不能进宫的。”
“的确是刘师傅割的,不信,你们等一会问他好了。”
“怎么,没割净还敢嘴硬。”
其中一个发火了。安德海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留茬太多,而且他们借“自阉”之口,想“敲竹杠’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德海强忍心中的努火,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每人五两。为什么这两个太监要诈安德海一笔呢?原来,把门的太监喊安德海时滞留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个太监急了,张头往外望,不早不晚正瞅见安德海掏银子塞与把门人,刚验收完毕,刘师傅和另外一个人又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太监,这便有了可乘之机,不敲白不敲。
安德海心中忿忿不平:这两个王八孙子,等有朝一日,小爷
混出个模样来,非来收拾你们不可。
通过了刑慎司的验收,下一步便是由黄承思、李以凯两位挑选何人留宫,何人进王府。这一关,安德海当然不用担心,这两位公公都拜访过,估计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40名童监被带回了康慈宫旁边的小两院,由黄、李二人一一过目。40名童监排成一个横队,全部昂头挺胸立正站着。黄、李两人挨个察看,安德海站在第二十三个,黄公公走在前,李公公跟在后。他们一般是拍拍胸,踢踢腿,按按腰,拉拉手,以检查、确定每个人的力气如何。当然,容貌也很重要,长得不怎么顺眼的,马上就被拉出来,一边站着去,这些被挑下来的“劣质品”只能当伙夫、轿夫,或扫地、倒马桶。长相好一点的仍站在队伍里,等候最后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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