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忠辉,是个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以那将近六尺的身高,睥睨周遭的一切。
有关他的事迹,经常为诫访等流谪之地的人们所传诵。然而,近来的忠辉却沉溺于醉乡,有时甚至召集渔夫们于瑟瑟寒风之中,在模型船上比酒量。
“什么?喝不下了?欵,你才喝了两升而已吔!”
即使面对邻近地区酒量最好的鳝七,忠辉也毫不在意地嘲讽着。醉眼惺忪的他,不时命备前德利插上来自春日山的大雪中之石薯花,随即又不停地喝着酒。
“原来你这家伙的胃这么小,我还可以吞下好几升哩!”
“殿下太狡猾了,经常溜去小便。”
“必须放掉的东西,又何必留着呢?咦,谦信入道怎么还没来呢?”
“入道说要先去抓些沙丁鱼和鲭鱼,然后才来。”
忠辉口中的谦信入道,是一个额头全秃、为人厉害、不肯服输、名叫太平的矮个子渔夫。
此人脾气十分怪异,别人叫他往右,他偏偏朝左:别人打他问他痛不痛,他却故意说很痒。明明喝不下了,却硬说自己还能喝好几升,非要喝得趴下才肯停止。
“除了上帝的话以外,我谁也不听!”
每当他喝醉时,都会重复这句话。
“不过殿下的命令我一定遵从。至于其它人所说的话,就跟河童放屁一样,我完全不把它看在眼裹。哎,我真希望能到天国去。”
不过,谦信最近却摇身一变成为转教徒,改信历代祖先所信奉的真言宗。
“什么?入道成为转教徒?”
忠辉歪着头细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命鳝七立刻把太平找来。
“谦信,今天我可不是找你来喝酒的。”
“哦?那是为了什么事呢?”
“我要对你放些河童屁。”
“什么河童屁啊?”
“你不是常说别人所说的话就像河童的屁一样,一文不值吗?”
“喔,原来是这件事啊!”
太平吓得脸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慌乱地或是抓着衣角,或是搔搔鬓脚,不时地调整姿势。
“喔,那件事啊!那是我酒醉时的玩笑话,你可千万不要在意。”
“很好,我希望你能有所觉悟。太平,你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我有话要问你。为什么你要舍弃上帝,成为一个转教徒呢?”
“喔,那是因为我听说殿下也成为转教徒了。”
“什么?我忠辉也成为转教徒?”
“是啊!因为奉行近藤十郎左卫门这么告诉我,所以我才重新考虑改教的啊!”
“什么?是十郎左告诉你的……”
“是的!而且在我成为转教徒之前,还特地跑去请教叶尔曼,听说门徒(真宗)和真言宗都是邪教,信奉者会坠入地狱是真的吗?”
“哦?那么叶尔曼怎么说呢?”
“他说那是真的事情……一旦改信邪教,则必坠入阿鼻地狱。”
“这么说来,你还是那么别扭,宁愿成为转教徒而坠入地狱,也不愿上天堂吗?”
“正是如此。不瞒你说,我的父母、爷爷、奶奶都非常爱我……但是他们全都入地狱去了。因此,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上天国去,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更何况,我最喜欢的殿下也要到地狱去……所以我决定要追随你们到地狱去。即使下地狱要受很多的苦,我也不会后悔……既然决定成为转教徒,我早就有所觉悟了。”
忠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因为他也听说过异教徒会坠入地狱的说法。
然而,即使是目不识丁的太平,也知道这是无视于孝道、不近人情的教义,因而不肯接纳……由于他早已预感到幕府将会颁布禁止天主教的命令,因此不论是家人或领民,他都建议他们成为”转教徒”。
“殿下也改信其它宗教了。”
唯有这么说,领民们才会接受他的建议。但是对忠辉本身而言,这却是最令他感到痛心的事情。
不久之后,太平果真如鳝七所言,带了一个装满了沙丁鱼、鲭鱼、螃蟹的鱼篓赶来了。
“殿下,海水很温暖呢!我们的船到底什么时候造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海呢?”
“嘘!谦信入道,先洗洗你的肠子吧!船目前正在奥州建造,正确地说是在牡鹿郡的月之浦。
我可没有骗你喔!那艘船长有十八间、宽五间半、高十四间呢!等造好了,我一定会带你们去……大家都去。来,大家先干一杯吧!”
六
忠辉望着鱼篓里不断弹跳的鱼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家老征木左京亮叫到跟前,命他立刻找来近臣们陪他一起”喝酒”。
“越后的梅花、樱花迟迟未开,所以我们要痛痛快快地喝酒,吵醒那痴呆的春天。”
虽然口中大放厥辞,但是生性敏感的忠辉,却已经察觉到周围的气氛起了某种异样的变化。
尽管海津城的花井远江守并没有消息传来,但是远在骏府的生母茶阿之局却曾三番两次地派人送信过来。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绝对不能再向家康提起”想要大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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