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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黄崖_马啸【完结】(27)

  他想说“你不是死了吗?”可是他没有说出来。爹明明白白地站在他的面前,怎能当着爹面说死了呢?所以,他没有说出来。

  没想到爹却说:“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告诉你,你爹我没死!你爹我活得好好的......”

  于是,他也觉得爹没死。爹本是好好的,可是,爹这是怎么了?他状起胆来问:“爹,你这是从哪来?”

  “从哪来?”他爹又问了一句,突然仰面大笑,那大笑又像大哭,尖厉刺耳,震得房梁也晃动起来,窗外“啪、啪”地直往下掉瓦片。崔华魁惊恐万分,磕头如捣蒜:“爹,你这是怎啦?爹......”

  他爹仍在大笑,笑着笑着,身上的肢体一根一根往下掉。每掉一根,崔华魁便捡一根,搂在怀里,冰凉冰晾的,却是根根白骨。“爹!”崔华魁大叫一声,又脚一蹬,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崔华魁醒了后,发现通体透汗,被子也洇湿了一大片,他的手还压在枕头底下,紧紧地攥着那支冰凉的枪。他抬眼看看屋里,屋里一切正常,只是烛台上的那支白蜡,即将燃尽,残光跳跃着,将屋里映照得昏暗幽惨。蓦地,他分明听见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确实有人在敲门。

  谁呢?

  崔华魁惊魂未定,不由得又想到刚刚做完的那个可怕的梦,头脑中仍在转悠着梦中的情节。“莫非真是我爹?”

  听得门口有说话声,想必是前院看家的人起来了。果然,不一会儿,院子里有脚步声,随即窗户上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在喊:“东家,东家!”

  “谁在外敲门?”崔华魁且答且问。

  “他们说是八路!”

  这么说敲门的不是他爹!崔华魁心头一松,但跟着又是一紧。“八路来干啥?”他完全清醒了。

  “不知道,开不开?”

  崔华魁没有马上回答,他调动起头脑中的全部细胞,急速地思考着是开还是不开的问题。开吧,这深更半夜的,他们究竟干什么?有多少人?会不会......他不敢往下想,急忙去抓枕头下的枪,可他又停下来。他在想:倘若他们是来抓我,也不至于深更半夜的这么打门,我也没有啥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呀!他们前几天刚从我这里拉走那么多的粮食......再说,就是真来抓我,我这一支枪又顶个屁用?

  他吩咐窗外的人说:“你告诉前院的那几个准备预防万一。把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然后,他把那支英国大镜面掖进腰带里,外面又罩了一件绸袍,拉开门,走了出去。

  进来的只有七个人。一律穿着八路军军装,手提短枪。一进门,便都迅速地分散在几个隐蔽而又有利的位置上,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武,连鬓胡子,他拍拍崔华魁的肩膀,象拍一个顽童似地说:“我们是驻黄崖山的八路军,外出执行任务,回来晚了,想在你这里寻点吃的,顺便找个地方睡一觉。”

  崔华魁翻了翻他那小而黄的眼珠子,心想:“又是黄崖山的八路,前几天刚刚拉走了粮食,现在又要来吃饭,把我当三岁小孩要是怎么的?”想到这里,他壮壮胆子,没好气地说:“八路,都说你们八路军爱护百姓,纪律严明,怎么夜闯民宅,骚扰乡民,还要吃饭,粮食都被你们拉走了,拿什么做饭吃?”

  连鬓胡子却没有生气,只是吃惊地问:“粮食,什么粮食?没有的事!”

  崔华魁的气不打一处来,嚷道:“怎?翻脸不认账啦?我这里还有你们的字据在!”

  连鬓胡子伸出一只手:“拿来!”

  崔华魁撩起绸袍,转身走向客厅,命人点起灯。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黄兴汉亲笔写下的那张字据。

  那张字据上写着:

  今借到

  槐树洼乡绅崔华魁先生玉米八十石,谷子五十石。崔先生可凭此据到黄崖山我部,按市价领取现款。

  此据

  立据人 八路军总部特务团

  一营一排排长黄兴汉

  民国三十年十月三日

  连鬓胡子借着灯光将字据看完,轻蔑地将嘴一撇,说:“这是假的!”抬手便将那张字据在蜡烛上烧了。

  “不能烧呀,这是我的粮食......”崔华魁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他还没弄清连鬓胡子所说的“假的”是指什么,是说字据是假的?还是黄兴汉一伙八路是假的?却眼看着那张字据已经变成了灰烬。

  看来,今夜要出事......,崔华魁的黄眼珠看着那团黑色的纸灰,脑子里急速地盘算着主意。

  连鬓胡子烧了字据,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在地上踱起步来。突然,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声色俱厉地说:“崔华魁,你不老实!”

  崔华魁吓了一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带,脸上却还勉强地挂着笑容:“这,这,从何说起呀?”

  连鬓胡子猛地又抓起手枪,用枪口点着崔华魁脑门说:“我们全调查清楚了,你,是个地主,你的父亲,也是个地,地主,在天津时,就勾结日本人出卖中国,现在你又当上了什么天卦道的主师,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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