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有第一眼看起来像人,看起来像头的地方不过是颗长了眼睛的肉瘤,下方看起来像胸膛的位置才是真正的嘴,有两对如象牙一样白的大颚,往两旁大大张开,像是打算猎食的蚁狮。
我不禁尖叫。
怪物像弹簧人偶一般挺起身子,打算从三公尺以上的高度往我一口咬下。
而那恐怖大颚在咬到我脑袋瓜的前一秒就炸碎开来。
没头的大博比特虫疯狂地扭动身躯,然后又被炸了两、二次,身体逐渐缩短,最后抽搐倒地,浮在海上动也不动。
「没事吧!?」干先生在数公尺外的浅滩上大喊。
「没事……」
我只能挤出两个字,全身吓得无法动弹,要不是干先生在千钧一发之际炸死怪物,我肯定已经被那大颚咬死。
「附近可能还有,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干先生迅速爬上船身外的梯子,与我同时跳入船舱,然后锁上舱门。
梦应鲤鱼号缓缓潜入深水中。
我全身都是大博比特虫的体液,不仅溼黏恶心,还混著海藻与腐烂的恶臭,实在难以忍受,但逃离怪物巢穴还是第一优先。我按照干先生的指示,专心转动外轮,干先生则利用前方小窗寻找地下河的出海口。
海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干先生举起提灯往外照,并且紧贴窗玻璃避免反射,我好怕会不会又冒出一只大博比特虫,用大颚咬往小窗。
幸好我的胡思乱想没有成真。干先生发现了一个大洞,从海草的摆动来看肯定是出海口。
梦应鲤鱼号潜入洞穴,洞穴里的水比夜晚的海水更黑,宛如熬煮过的墨汁。
航行在洞穴里,我不禁担心起来,因为船舱容积不大,航行太久可能会缺氧。我们在利根川潜航的时候,船上坐了四个人,现在只剩两个,随便算都可以多撑一倍的时间,但我并不清楚提灯火焰对氧气消耗有多少影响。
「渡边,刚才真是多亏妳了。」干先生说着,依然从窗口直视前方。
「哪里,是你救了我一命啊。」
「其实是妳先救了我。我当时连忙跳到海里想逃命,可是那怪物速度太快,如果不是渡边在牠身上点火,我早就被咬成两截了。」
没错。虽然我们是被偷袭,但没有两个具有咒力的人,也杀不了那怪物,再次让我体会到这里确实是地狱。如果不是要拿到狂人毁灭弹这可怕的武器,我真想尽早逃离这受诅咒的地方。
但仔细想想,把恶鬼骗来这里或许更有好处。如果运气好,某种栖息在东京的恐怖生物可能会帮我们收拾掉恶鬼。
我满脑子消极思想,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心灵健全。要在地狱里活下去,只有连自己也成为鬼才行。不要去想町,想爸妈,以及我爱的所有人,现在只能想如何从这里生还。
洞穴怎么走都长得一个样,只有缓缓流动的水,没有光,也没有空气。
难道我们会闷死在这里?我不禁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因为闷热还是紧张,只知道愈来愈喘不过气,而且不只是因为大博比特虫的恶臭。
难道我们搞错了河口?这真是恐怖的想法。可是仔细想想,这附近也不保证就只有一条地下河流。
或许这个洞只是一条在地底蜿蜒的水道,最后只会看到渗出地下水的岩壁。
我死板地转动着梦应鲤鱼号的外轮,现实与幻想慢慢交错模糊。
似乎好久以前也有这种经验,当时我还小,参加夏季野营被卷入化鼠战争,四处徘徊在地洞里。
我好像只要长时间被困在阴暗处,仅受到单调的刺激,就习惯放松意识,陷入催眠状态。这或许和以前无瞋上人在清净寺为我举行的通过仪式有关。
这时我也慢慢进入恍惚状态,身体渐渐失去感觉,好像只有灵魂飘在阴暗虚无的空间里。
然后,我开始幻听。
「早季,早季。」
似乎有人在某处喊我。
「是谁……?」我轻声呢喃。
「早季,是我啊。」
好熟悉的声音。
「你是……」对了,是无脸少年。
「看来妳还没想起我的名字,没关系,我一直陪在妳身边。我就住在妳心里。」
「住在我心里?」
「是呀。咒力就是把意念写进外在世界的能力,而人的魂魄最终只是一股意念,所以我魂魄的一部分,已经写进妳的心灵深处。」
「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妳连这个也忘了?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至少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妳知道我的名字,只是心里被设了障碍,想不起来罢了。」
「渡边?妳还好吧?」
干先生看我喃喃自语,担心地问。
「啊……我没事。」
我的人格完全一分为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答话。
「早季,早季,我只想告诉妳,完全不必担心啊。」
「可是,我真的能击倒那恶鬼吗?」
「恶鬼?妳误会了,那并不是恶……」
声音突然逐渐飘远,换成另一个声音冲击我的鼓膜。
「渡边!妳振作点!没事吧?」
干先生大声喊着我,我慢慢回到现实中。
「啊,对不起,有点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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