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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_吴一帆【完结】(40)

  谈判只能说进行得很顺利,危机理事会已经彻底迷茫,也没有了选择。他们只提了一个条件:把太空中所有的人撤回地球后就拆毁天梯。

  明天就是地球安全组织给出的撤离最后期限了。希希和望望会乘最后一趟轨道车回到地球,他们还太小,而且一直被瞒着,不知道他们的妈妈回不了地球。他们完全相信爸爸的话,相信妈妈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要比他们晚几个小时才能回地球。他们相信爸爸来接他们回地球后,会把妈妈也接回地球。他们不知道:其实爸爸会回到这里,和妈妈一起,永远留在天上。

  天梯拆毁后,太空城将继续留在地球同步轨道上。太空城内有完善的生态循环系统,如果不受到攻击,杨欣和亚当斯将浮在最高的天上,一直注视着人类的世界,终老一生。他们将看着这个世界走向灭亡,或者回归蒙昧。

  杨欣似乎不在意这一切,她像往常亚当斯不在时一样,一个人离开了家,沿着太空城弯弯曲曲的走廊,漫无目的地飘行着。太空城里空荡荡的,要飘好远才会遇到一个人。这些人是太空城的建设者,他们舍不得这凝聚了他们毕生心血和热情的光辉之地。物次撤离的工作早就结束了,他们只是想尽可能地在这里呆得久一些,因为回到地球后,就再也回不来这里了。他们中的好多人都在低低哭泣,但看到杨欣时,他们都停止了悲伤,都把怜悯的目光投向这个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到地球上的可怜的人。

  杨欣似乎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像往常一们对他们挥挥手打招呼,继续着自己漫无目的飘行。

  她看到有个观景台里飘着一位老人,她认出了老人是太空城的总设计师,就飘了过去。

  她平常地挥挥手和老人打招呼,老人微笑了一下,对她点了点头。她指了指老人,又指了指地球。

  “你在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地球吗?”

  杨欣点了点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有时也会想像你一样留下来,但我是个俗人。天梯拆毁后,亚特兰蒂斯也不会存在多久了。”说到这里老人停住了,也像刚才那些人一亲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杨欣。

  杨欣像个安静的小孩似的,目光怔怔的,像是听不懂这些话。

  “再多看看我们的地球吧。”老人的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最终偏过头说。

  杨欣便转过头去看地球,这时,太空城能看到的半个地球刚刚入夜,亚洲大陆隐没于黑暗中,中国沿海城市的灯火还是那么灿烂。

  黑暗中的中国西北部的一次闪光吸引了她。

  老人为她解说道:“那里是塔克拉马干沙漠,你的祖国正在销毁核武器。对现代科技设施的破坏,正在这平静的夜色中,在人类世界的每一处上演着。我们的地球,正处于空前的混乱中。”

  杨欣还是目光怔怔的,仿佛没有听懂。

  老人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何必呢?技术自裁一旦开始,就绝不会停留在安德森定下的水平,当最基本的电力和化肥工业崩溃后,粮食危机很快就会让人类陷入自相残杀的世界大战中,幸存的人类会回归愚昧,忘掉毁灭警报,忘掉人类曾经的辉煌。当人类再一次回到科学冒明的道路上,当人类再一次进入太空时,不会有那么好运发现毁灭警报和寄生者了。既然都是灭亡,何不平静地渡过这最后的时光。”

  杨欣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静静地注视着夜色中的地球。

  老人看了看她:“其实,像你这样是最好的,什么都无须担心,什么都无须思考。”

  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一会儿,老人的手机响了,他便走了。临走时,他再次悲悯地注视了杨欣好久,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很多,但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

  杨欣静静地注视着老人的背影飘离视野,又看了一会儿夜海中的地球,也飘走了。

  出了观景台,她又漫无目的地飘行起来。

  无意中,她触动了一个开关,一道门为她打开了。这道门本来是不会为她打开的。以往,这道门的系统会识别出她的身份,不让她进入。但今天,系统似乎出了问题。

  门的彼端,是电磁屏蔽室。

  亚当斯把杨欣送到太空之前,征得了巫师的同意。但巫师说:你必须时刻谨记:不能让杨欣处于神的视线之外。

  杨欣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看到有一道门为她打开,就自然而然地飘了进去。室内空无一人,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的仪器,门在她身后悄悄地关上了。她的面前,一个巨大的屏幕按1:1实时地显示着太空城看到的地球图景。

  她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终于,她低低地,有些生涩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十二年前那充满了灵性和智慧和模样,重新绽放出令人惊叹的光彩。仿佛这十二年的呆滞,只是一场梦幻。

  她打开了地球紧急事件直播系统,屏幕上的地球还是那么安详地浮在夜色之中,但她知道,混乱中的地球已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几十亿双眼睛正盯着她的眼睛。

  她打开了另一套量子通信系统,五分钟后,亚当斯激动的脸和巫师惊恐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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