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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密恩的觉醒_[美]丹·西蒙斯【完结+番外】(87)

  我有没有提到他至少比我年轻五六岁?

  “劳尔……我能叫你劳尔吗?”

  “当然,神父。”我闭上双眼,似乎又睡着了。

  “劳尔,你对教会有什么看法?”

  我闭着眼,转了下眼球。“教会,神父?”

  克利夫顿神父等着我的回答。

  我耸耸肩。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我试图耸耸肩——一只手腕被铐在头顶上方,另一只胳膊插着输液针,这动作做起来真是大不容易。

  克利夫顿神父肯定理解了我这难堪的动作。“那么,你对教会不感兴趣?”他轻声说道。

  对于一个试图抓住我,甚至杀死我的组织,我还能表现出什么兴趣,我暗自思忖。“不是不感兴趣,神父,”我说道,“只不过教会……啊,从多数方面来看,它和我的生活并不相干。”

  这位神父微微扬了扬一条金黄色的眉毛。“天哪,劳尔……教会是很复杂的……我也确定,教会并不是完全白璧无瑕的……但是我无法想象,你竟能以‘不相干’来指责它。”

  我又想耸耸肩,但最后觉得那个样子难堪的痉挛动作实在是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暗自希望谈话到此结束。

  克利夫顿神父凑得更近了,手肘放在我的膝盖上,双手摆在胸前,这姿势与其说是祈祷,不如说是在劝说。“劳尔,你知道,他们会在明天早上带你回庞巴西诺基地。”

  我点点头,我的脑袋还能动。

  “你知道,圣神舰队和商团对叛离会有什么惩罚,是死刑。”

  “对,”我说,“但只有经过公正的审判之后才能做出判决。”

  克利夫顿神父没有理睬我的挖苦。他蹙紧额头,现出烦忧的神情,不过,我不太确信他到底是在担心我的命运,还是担心我永恒的灵魂。也许两者都有。“只有对基督徒才会审判,”他开口道,接着停顿了片刻,“对基督徒来说,这样的刑罚也只是一种惩罚,会有些许不适,甚至也许是短暂的恐惧,但之后他们便改过自新,继续他们的生命。而对你来说……”

  “死亡。”我说道,帮他说完了他的话。“被一口吞没。永恒的黑暗。化归虚无。成了虫子的美餐。”

  克利夫顿神父没有笑。“我的孩子,事情不必到这种地步。”

  我叹了口气,现在已是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的午后,比起我深深了解的那些星球——海伯利安、旧地,甚至是无限极海,或是我拜访过的其他地方(虽短暂,但印象深刻)——这儿的阳光更为与众不同,但这种不同又非常微妙,很难用言语形容。毋庸置疑,它非常美丽,我望着那深蓝色的天空,上面飘着紫罗兰色的云朵,黄油般浓艳的光线洒落在粉红的土砖和木制窗台上;我聆听着一些声音,小巷里孩子们玩耍的声音,瑟斯・安珀尔和他生病的弟弟的小声谈话,他们也在玩游戏,偶尔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令他们突然发出轻轻的笑声,与此同时,我想道——就这么永远失去一切么?

  这时,伊妮娅的幻觉又出现了,我听到她正在说,永远失去这一切,这是身为人所具有的本质,吾爱。

  克利夫顿神父清清嗓子,“劳尔,你有没有听过帕斯卡赌注[18]?”

  “听过。”

  “你听过?”克利夫顿神父似乎感到很惊讶。他似乎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要跟我说的话,但我却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让他措手不及。“那么你就该知道其中的意义。”他口气绵软地说道。

  我又叹了口气。现在,疼痛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像前几天如巨浪潮汐般一再将我吞没。我回忆起孩提时,外婆曾和我说过布莱斯・帕斯卡,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后来我又在亚利桑那和伊妮娅谈过他,当时正值黄昏。最后,我曾在西塔列森装备精良的图书馆中查阅过他的《思想录》。

  “帕斯卡是名数学家,”克利夫顿神父说,“生活于大流亡前……我想,是十八世纪中期……”

  “事实上,他生活于十六世纪中期,”我说,“我想,生于一六二三年,卒于一六六二年。”说实话,对于这个准确的日期,我有点虚张声势。虽然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但我不敢把我的生命押在上面。我之所以记得这年代,是因为我和伊妮娅曾在某年冬天花了几星期的时间,讨论启蒙运动及其对大流亡前、圣神前的人和机构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对,”克利夫顿神父说道,“但同他那个所谓的赌注比起来,他所生活的年代并没什么重要之处。劳尔,仔细想想吧——一边是重生、不朽以及永世的极乐,受益于基督的荣光;而另一边……你怎么说来着的?”

  “一口吞没,”我说,“化归虚无。”

  “比这个还要糟,”年轻的神父说道,声音充满了诚挚的信念,“虚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梦的沉睡,但帕斯卡认识到,没有基督的救赎,将会比这还要糟。那意味着永世的悔恨……无限的悲伤。”

  “还有地狱?”我说道,“无尽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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