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就是鬼魂。”柯拉回答。
柯拉走到办公桌前,桌子在屋子另一头,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它比地球上的桌子矮得多,而且做成半圆形,以方便教授拿要用的纸张书本。没有凳子也没有椅子,代替它们的是与那张床一样的垫子,只不过尺寸要小得多。柯拉看到桌上有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另一张上是一只愁眉苦脸的胖乎乎的公鸡,除了黄色的翅膀和尖嘴以及红冠子以外,他全身雪白。当然,在照片上看不到他的脚和尾巴。
“这就是他吗?”柯拉问道。
“是的,”助教回答,“这就是我的老师,您的丈夫,加利叶尼教授,被罪恶之手杀害的牺牲者。”
柯拉拿起自己亡夫的照片。
“我要把它带走。”她说。
谁也没反对。
然后他们又走进已故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的房间。
这个房间与教授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在写字台上有一页纸,上面画着一个小陶罐。
“这是什么?”柯拉问“难道她是个画家?”
她用爪子抓起一只小画刷,刷子可以很方便地握在爪子里。
“你连这个都忘了,”奥尔谢基难过地说,“可就在一星期前你还是全柯谢罗最好的画稿修复家。”
“噢,对了,当然是。”柯拉附和了一句,她不想让助教受刺激,他本来就已经够伤心的了。
她走到镜子前面。镜子下面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一把小刷子。刷子是用来梳理嘴边的羽毛的。柯拉并没有因为自己知道这把刷子的用途而吃惊,她看着镜子。她已经不再害怕看到自己的模样了。一切都会习惯的。“就在一周之前,这个镜子照着的同一个身体还是属于别人的,”很快就连这个想法她都不会感到别扭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助教没有马上回答,他非常尴尬。
“我想,”他终于开口道,“这些小垫子是为这些……预备的,是您亲手绣的。”
“为这些——为谁预备的?”柯拉严厉地问,但马上就明白了助教指的是什么,自己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继续沉默着。柯拉不由自主地从床上拿起那三个绣着十字花形的扁平的小垫子。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医生问。他觉得很无聊。
“对,”柯拉说,“我们是该走了。再见,奥尔谢基。”
回到医院之后,她和医生去了山后那座黄色的停尸间,停尸间是个又小又窄的平房,柯拉在那儿看到了教授的尸体。
停尸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这一具尸体。教授躺在台子上,黄色的爪子朝上放在肚子上。柯拉心惊胆战地发现,她竞联想到了厨房,好像马上就会进来一个大个于厨师,要给鸡拔毛了。
柯拉把亡夫的照片安放在桌子上,可自己却没法坐在椅子上——这对她来说就像让一个人坐在伞把上一样难受。她从桌上拿起从星际管理局发来的公文夹,她还没到这里时这份公文就已经发过来了:《夫于加利叶尼教授谋杀案》。
可是柯拉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把这份文件读下去,心里一直琢磨着关于生蛋的那些问题。她本不想给助教打电话,但他是教授谋杀案的惟一证人,因此也成了嫌疑犯。与他交道打得越少越好。可是生蛋的事已经成了柯拉的头号难题,关于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实在没人可问。
柯拉给考古学家的住处打了电话。助教已经睡下了——他疑惧地眨着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眼皮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珠。
“奥尔谢基,”柯拉也不为突然给他打电话道歉就说,“告诉我,你们星球上的母鸡生蛋需要几天?一次要生几个蛋?生完蛋以后会怎么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当然……”助教吞吞吐吐地支吾着。
“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请您理解我,在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是不能谈这些事的。”
“这是忌讳?不能说?”
“也不完全是忌讳,可是有点不成体统。”
“幸好我不是你们那里的母鸡,”柯拉挖苦地说,“因此您完全可以对我公开你们的秘密。”
“我不明白您怎么会这么想,”助教不同意她的说法,“对我来说您可是地道的母鸡,而且是带崽儿的母鸡。”
“什么?”
“这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助教解释道,“蛋在俗语里就被叫做崽儿,这可没有一点不尊重的意思。”
“也许是没有什么不尊重的意思,可是既然我已经上了贼船,我就得明明白白地呆在上面。我看起来是跟您的女同胞一模一样,可您还是忘掉这一点吧。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月。”这只年轻的公鸡小声说。
“然后呢?”
“别让我为难了。”
“我不是为难您,我是要弄明白。您跟这事没关系。”
“然后您就要下蛋……要产蛋了。”
“下蛋,好,一次下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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