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揉揉眼睛,找出丢在床前的白纸和彩色铅笔,想把这个梦画下来。
她发现,36色的彩色铅笔不够用了。
十一岁的张天天看着他的爸妈吵架。
他已经习惯了,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妈妈拿着爸爸的手机,嚷嚷着什么,爸爸窝在一旁,一脸的无辜和无奈,他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我没有。
看着看着,天天发现爸爸的身体亮了起来,皮肤变得透明了,各种颜色的液体飞快地流动着,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东西,正扑通扑通地跳着,每收缩一下,便有一圈红色的液体扩散开去,仿佛水面泛起的涟漪。爸爸的脸颊上蔓爬着许多细微的红线,他每说一句话,那红线便微微地胀粗一点,现在爸爸的鼻子都发红了。
天天有点兴奋地看着。噼啪。仿佛一道闪电在脑子里划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兴奋变成了气愤。他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爸爸大声地说:
“妈妈,爸爸在撒谎!”
九岁的叶一秋觉得眼睛很难受。
他学着妈妈的样子往眼睛里滴了几滴药水,可还是很难受。他踮着脚尖,撑开自己的眼皮,在镜子里使劲地瞧。一层塑料薄膜似的东西蒙在眼珠子上,好像结了冰一样,眼白黄黄的,几根红色的线从瞳仁里放射出来,相互交叉编织成细小的菱形网格,向外蔓布着。
好像比昨天又大了一点。
一秋有点害怕,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生病了。
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人。
十五岁的吴皓空,十岁的江心语,十三岁的游胜,九岁的杨鑫胜……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9
5点半。尖峰时刻。长长的车龙,阴沉的天。
司机小罗焦躁地摁着喇叭,嘴里叨咕个没完。
陈默翻着书,一声不吭。
“哟,陈队最近怎么转型了,改走文学青年路线了?”
“你丫闭嘴,谁象你,纯文盲。”
“啥书我瞅瞅,该不会是扫黄时收缴上来的吧,嘿嘿。”小罗一把抢过陈默手中的书,翻了翻又丢回给他。“哟,装得挺高深,咱看不懂。”
“叫你能!”
“别,陈队,您老还是叫我熊吧。”
陈默没心思跟他斗贫,他脑子里这几天翻来覆去都是莫可非、欧阳睿之,还有那本该死的书。
三条原则:
1. 你很容易被你的视觉系统所欺骗;
2. 我们眼睛提供的视觉信息可能是模棱两可的;
3. 看是一个建构过程。
书确实艰深,列举了许多脑神经科学的理论与实例,没有一定的知识背景很难读得进去。但是一些与常识相悖的现象却深深震撼了陈默。
你看见的东西并不一定真正存在,而是你的大脑认为它存在。
看是一个建构过程。大脑并非被动地记录进入眼睛的视觉信息,而是主动地寻求对这些信息的解释。
莫非那些人产生了错觉?王伯看到的缝隙比实际上的要小,而那三十二个人错误判断了身体与列车的距离?可为什么是他们,从年龄、职业、性格、病史种种方面都找不到他们的共同点。为何偏偏选择这样一群毫无特点的人,作为献祭的羔羊?陈默陷入了沉思。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车窗玻璃剧烈地颤动着。
炸弹!这个念头从陈默脑中一闪而过,他迅速将身体放低,拧头一看,小罗同样趴在了座位上。
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如沙漏之沙,缓缓滴落,一粒粒地砸在陈默的神经上。
没有动静。
陈默打开车门,就势一滚,匍匐于地。
四周拥堵如常,污浊的尾气弥漫不散。
哒哒。旁边的大货柜摇下玻璃,一个胖子满脸讥讽地看着他。
“哥们儿,爆胎而已,你以为是恐怖分子啊。”
陈默脸一热,站起身来,悻悻地问候了一下胖子全家,回到车里。
“操他妈的!”他发现前后的司机都摇下窗,用耻笑的眼神盯着自己。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破地方呆久了,都这样,一个字,麻木。”
陈默没笑,他知道小罗的老婆户口一直没办下来,现在还没找到什么体面工作,他也是一肚子气。
接着小罗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他的见闻。讲一个被劫匪打得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路中央,围观的人里外三层,就是没人帮忙,没人报警。讲哪里哪里又开了几家桑拿中心,哪个分局的兄弟们又免费享受了一把,老板也乐得用人情换了张红头的许可证。讲谁谁谁家又换了新车,谁谁谁又被查了出来,谁谁谁又后院起火……
“这群崽子,眼里除了钱,除了权,别的就一点儿也塞不进去了……”
陈默感到无比的疲惫,他懒得回话,懒得告诉小罗,他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座罪恶之城的冰山一角,而深深潜伏在水面下的,是他无法想象的巨大黑暗。
刚才吸入的尾气在他胃里不停翻滚着,搅得他直恶心。
他闭上了双眼。将这座华灯初上的繁华都市关在了外面。
我们看到的只是世界的一种符号化解释。
我们并不具备周围世界各种物体的真实知识,这只不过是高效率的视觉系统产生的幻觉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