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这么说?”
“因为你们需要单独相处，两个成年伴侣需要单独相处。”
“还有皮鲁恩呢。”他告诉她。
“皮鲁恩不算的。”
“你也不算的。”
她抽了一下鼻子，努力想装出笑脸。
他们一走进明亮的屋子，塔科维亚就看到了她苍白脸上的红痕和肿胀。大惊之下，她问道：“出什么事了?”——正在舒服喝奶的皮鲁恩突然被打断，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萨迪克又一次崩溃了。有那么一会儿，似乎屋里每个人都在哭泣，彼此相互安慰又拒绝安慰。很快一切又回复了平静，皮鲁恩和萨迪克分别坐在妈妈和爸爸的腿上。
宝宝吃饱睡下之后，塔科维亚小声却情绪很激动地问道：“好了!到底怎么了?”
萨迪克头靠在谢维克的胸前，也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他能感觉到她正在强打精神打算回答妈妈的问题。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示意她不用说话，由他代为回答：“学习中心有些人不喜欢我们。”
“见鬼，他们有什么权利不喜欢我们?”
“嘘，嘘。因为协会。”
“哦。”塔科维亚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一边去解外套的扣子，有一颗扣子被她揪了下来。她站在那里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看着谢维克和萨迪克。
“有多久了?”
“很久了。”萨迪克没有抬头。
“是几天、几旬呢，还是整个学期?”
“哦，还要久。可是宿舍里的人，她们……她们现在更刻薄了。晚上的时候。特卓尔也不管他们。”她就像在说梦话一样，而且口气很平静，似乎这事儿已经跟她无关了。
“她们都做什么了?”虽然谢维克瞪着她让她不要追究了，塔科维亚还是继续问道。
“呃，她们……她们就是很刻薄。她们玩游戏、做什么事情都不叫上我。迪普，你们知道的，她是我的朋友，她以前都跟我聊天，至少要聊到熄灯以后。可是她现在不来了。特卓尔现在是宿舍里的大姐，可是她……她说，‘谢维克是——谢维克——’”
他感觉到孩子的身体越来越紧张，感觉到她在畏缩、她在拼命鼓足勇气，他无法再忍耐下去，就插了进来，“她说，‘谢维克是叛徒，萨迪克是个人主义者。’——你知道她会说什么的，塔科维亚!”他双眼闪着炽烈的光芒。塔科维亚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然后平静地说道：“是的，我知道。”接着，她在另一张台床上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宝宝缩在墙边上，轻轻地打着呼。隔壁房间的人吃完饭回来了，不知哪边有扇门被砰地关上了，下方的广场上有人在大声说着晚安，楼上另一个人透过敞开的窗户答应了一声。这是一栋有两百个房间的大居民楼，他们周遭的一切都在平静地活动着;在他们进入这个环境的同时，这个环境便也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彼此融为一体。过了一会儿，萨迪克从父亲的腿上爬下来，紧挨着他坐在台床上。她那头黑发乱糟糟地彼此纠结着。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因为……”她的声音又细又轻，“可是事情越来越糟糕。她们每个人都越来越刻薄。”
“那么说你不想回那里去了。”谢维克说。他伸出一只胳膊想抱住她，可是她把身子挺得笔直，抗拒着他的拥抱。
“要是我去找她们谈谈——”塔科维亚说。
“没有用的。她们还是会那么想。”
“可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呢?”塔科维亚的声音里有着慌乱和迷惑。
谢维克没有作答。他的胳膊仍然抱着萨迪克不放，最后她终于屈服了，疲惫地把头重重地靠到他的胳膊上。“还有别的学习中心。”最后他终于说道，不过语气并不是那么确定。
塔科维亚站起身来。她显然是坐不住了，想要找点事情做做，想要有所行动。可是没有什么需要做的。“我给你把头发编起来吧，萨迪克。”她的声音很柔和。
她给孩子梳头发、编好辫子;然后他们把隔栅挡在屋子中间，把萨迪克抱到熟睡的宝宝身边躺下。萨迪克在说晚安的时候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过不到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谢维克在他们那张台床的床头坐了下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他用来进行运算的那块石板。
“我今天把那个手稿的页码标好了。”塔科维亚说。
“有多少页?”
“四十一页，算上附录。”
他点了点头。塔科维亚起身，透过格栅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们，然后回来，在床边坐下。
“我早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她从来没说起过，她是那么地坚忍。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回事。我原以为这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她的声音很柔和，也很痛苦，“问题越来越严重，还会更严重……换一个学校会有改观吗?”
“我不知道。如果她总是跟我们在一起，也许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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