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很心满意足吗?”
“是的，我是很满足。”
“我不信。”
“那是因为这不符合你的原则。男人总是有很多的原则，别的事情都必须去顺应这些原则。”
“不，不是因为原则，是因为我看出来你不并满足。你很不安定，很不满足，很危险。”
“危险!”薇阿朗声笑道，“这个恭维可真是太不同凡响了!我怎么危险了，谢维克?”
“呃，因为你知道在男人的眼里，你是一件东西，一件可以被占有、被买卖的东西。所以你就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去作弄那些占有者，去报复——”
她气定神闲地把纤细的小手覆到他嘴上。“嘘，”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想要冒犯我，我原谅你。不过请到此为止。”
他眉头紧皱，觉得她很虚伪，然后又意识到自己也许是真的伤害到她了。她的手在他唇上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种触觉却久久不散。“很抱歉!”他说。
“没有，没有。你这个月球来客怎么会明白呢?而且你是个男人……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如果你把你在月球上的哪个‘姐妹’带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脱掉靴子，来上一次精油浴，再来一次脱毛，给她穿上一双漂亮的高跟鞋，肚子上弄上珠宝，再洒点香水，她肯定会喜欢的。你也会喜欢的!哦，你肯定会喜欢的!可是你们不会这么做的，你们这帮信仰你们那些原则的可怜虫。一群无趣的兄弟姐妹!”
“你说得没错。”谢维克说，“一点乐趣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在阿纳瑞斯，我们整天在矿井深处开挖铅矿石。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们吃完饭——吃的是拿一勺盐水煮的三颗霍勒姆果实——然后轮流背诵奥多语录，直到上床就寝。只有睡觉这件事情我们是单独做的，而且还穿着靴子。”
他的伊奥语还不够流利，没法想用本族语那样来一次滔滔不绝的讲演——他经常会有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塔科维亚和萨迪克都听惯了。不过，虽然他说得磕磕巴巴，薇阿也还是受到了震撼。她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上帝啊，你还挺有趣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吗?”
“推销员。”他说。
她微笑着打量着他，姿势显得很专业，活像一个演员。除了母亲跟宝宝、医生跟病人、爱人跟爱人之外，在非常近的距离之内人们通常是不会相互注视的。
他坐直身子。“我想再走一走。”他说。
她伸出双手，让他拽着自己起来。她的手势很慵懒很勾人，不过她的语气中的亲密感却无可捉摸，“你真的很像一个兄弟……抓着我的手。我会放开的!”
他们在大花园的小径上闲庭信步。他们走进了皇宫，这里现在已经辟为王室博物馆了，薇阿说她喜欢看这里面的珠宝。织锦墙壁和雕花灯罩上，肖像里那些傲慢的君主和王子们正在盯着他们看。屋子里满是银子、金子、水晶、稀有木材、织锦和珠宝。站在天鹅绒绳栏后头的警卫身上穿着黑色深红色相间的制服跟，跟这一派华丽的景象，跟那些扭金帘子、那些织羽床罩非常地协调。不过，他们的脸色却跟这一切不太搭调。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因为他们已经烦透了，烦透了整天站在一帮陌生人中间做着毫无意义的工作。谢维克和薇阿走到一个大玻璃匣子前，匣子里是蒂阿伊女王的斗篷，是用活剥的俘虏人皮做成的。一千四百年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可怕的女人就是穿着这件斗篷，跟她那饱受苦难折磨的臣民一起祈愿上帝结束那场瘟疫。“我觉得这真的很像山羊皮。”薇阿审视着玻璃匣子里这件已然褪色、被时间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破衣服。她抬头看着谢维克，“你还好吧?”
“我想我还是离开这个地方吧。”
走到花园里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再那么苍白了，不过他还是充满恨意地回头看了看宫殿的围墙。“你们为什么对自己的耻辱那么念念不忘呢?”他说。
“可是这不过是历史而已。像那样的事情现在是不会再发生了!”
她带他去剧院看了一场日间演出，是一出喜剧，主角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各自的母亲，里头充满了许多不带黄色字眼的黄色笑话。薇阿笑的时候谢维克也勉强地笑着。看完演出之后他们去了市区的一家饭店，那个地方奢华得不可思议。晚餐花了一百元。谢维克因为吃了中饭，所以现在就吃得特别少，不过在薇阿的坚持下，还是喝了两三杯红酒。酒比他原先以为的要好喝，而且似乎对他的思维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他身上的钱不够付账了，可是薇阿也没有一点要分摊费用的意思，只是建议他签一张支票，他照做了。之后他们坐出租车去了薇阿的寓所;车钱也是让他支付的。他很奇怪，薇阿难道真的是那种神秘的妓女?可是奥多所描述的妓女都是很穷的，薇阿显然并不穷;她告诉过他，“她的”聚会自有“她的”厨子、“她的”女仆和“她的”宴会承办人来打理。而且，大学里那些男人谈到妓女时总是一副轻蔑的神色，好像在谈论一些肮脏的动物，而薇阿尽管浑身散发着诱惑，却表现得对公开谈论与性有关的事情非常敏感。跟她谈话的时候，谢维克不得不斟词酌句，而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只有在跟害羞的十岁孩子说话是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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