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打下来的后果是什么,种谔是准备让京兆府的吕宣抚,京城的两府诸公,以及天子、皇后去头疼。一名边臣、战将、武夫,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问题的!
尽管接下来很可能是种家被打压,甚至占据下来的土地都会被还回去,如今遍及西军要职的叔伯兄弟更是有可能会被分散到全国各地,乃至贬官、降罪。
但只要辽国还与大宋为邻,不论如何被打压,种家的子弟终有被重新启用的一天。
击败辽军,这个胜利就是未来起复的本钱!就是长保种家家门不堕的希望!
虽然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不过能安安稳稳地保住门户,其实也不错。
种建中心情愉快地想着,挥鞭打马,将身后那千军万马、犹如九天惊雷的震动给抛诸脑后。
直到他会合了种朴、种师中,在两天后见到了种谔。
“走!”种谔在马上一扬马鞭,并没有在溥乐城久候的打算。
“去哪儿?”
种家的十七,十九和廿三三兄弟同时问道。
“兴灵!”种谔望着北面,眼中闪烁着灼灼精光,语气却尽其可能的平淡:“青铜峡的仁多零丁和叶孛麻攻入兴灵了。”
第三十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二十二)
临到年节,国子监早就放了假。大门都关了,但南门附近的酒肆茶楼中,还是能看到许多衣着襕衫的士子。
明年就是科举之年,数以千计的贡生此时都从天下各州云集京城之中,国子监附近便是他们聚会最多的场所。
正午时分,黄裳也与几名士子坐在一间酒店的包厢中,虽然不是正店,也算是干净气派了。
“勉仲。”说话的士子跟黄裳有着同样的口音,他提着酒壶给黄裳倒酒,“西北之事,朝廷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说要打又不像,韩学士还跟辽使谈着买卖,一群商人都要上路了。可要说不打,看西北的模样,却是明明白白地要打上一场。”
礼部试考的自然主要是经义,但策问一项,还是免不了要与时政挂钩。看眼下的形势,很有可能是有关辽宋之间的题目。如果不能把握好朝廷对辽的基本态度,那么落榜是没话说的。若是把握好了,那么熙宁三年叶祖洽叶状元的运气,说不定也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黄裳是韩冈的门客,也算是气学门生,甚至他本人就住在韩冈府中,此事国子监中尽人皆知。韩冈现如今就是一个没名分的西府执政,在军事战略上,朝廷都要参考他的意见。
既然如此,黄裳当然就成了应考的士子们打探的对象。
黄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甚至后悔今天应邀出来。
现如今,各色流言传得到处都是。有事实,但更多的就是毫无根据的谣传。
最上面的重臣,有能力有条件去伪存正,分辨流言的真伪。可底层的官僚,只能在浩如烟海的流言蜚语中区寻找真相了。
除了西面已经跟辽人对上阵以外这个事实被确认以外,其他便是众说纷纭。
想不想打,能不能打,该不该打,会不会打。朝廷的态度并不明确,韩冈也没有一个准话。既然朝廷本身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么黄裳又怎么可能弄得清楚?
但身边的都是乡里,若是明着推搪敷衍,那可就是得罪狠了,日后少了乡党为助,怎么做官?
“学士平日里可不会多说朝廷的政事。”黄裳笑得深沉,举杯一饮而尽,将心虚掩住,“不过就小弟来看,朝廷可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和、战与否看的是北面,但无论北面是什么选择,朝廷都有应对之策。学士的性子强硬,更不会退让。有些事小弟不能说,但很快就该传出来了,各位可以拭目以待。”
黄裳故弄玄虚,不过他的话倒是有几分真实。
外面闹得不成样了,向皇后每天早晚听了皇城司的回报,信心也是越来越少。毕竟从西北传来的消息上看,边境上的小小争端已经快要往战争方向上发展了。
吕惠卿的宣抚司,在皇后眼中,已经成了战争的策源地。种谔的胡作非为,是吕惠卿在背后撑腰。
章惇和薛向无法为吕惠卿去辩解,而东府中的韩绛、蔡确,还有刚刚抵京的曾布,更是在推波助澜,加深向皇后的成见。
就是吕惠卿本人,他自己都不便自辩。一边是策划战争,一边是无法控制下属,两样必须要选择一样,放在谁身上都要头疼万分。
韩冈都在为吕惠卿感到为难,实在是不好选。
但为了让皇后安心,他和西府必须要拿出些实际的东西,否则就只能让东府继续兴风作浪。
幸好军器监有了一件好东西。
虽然是属于中书门下管辖,东府并没有报上来,但西府的耳目却早就伸了过去,毕竟在京百司中,军器监跟西府的关系最为密切。
是个很简单的机器,不是兵器,而是滑轮组的应用。
“是上弦机。”
滑轮组的用处,韩冈早就在私人的笔记中加以阐述,也很早就用在了港口中。军器监中,也有很多工匠想要利用滑轮组省力的原理,来改造弓弩。
第一目标,不是单人使用的弓或弩,而是床子弩,但这些工匠得到的却是连续失败。现在出现的,只是单纯的上弦机。
由一名栗姓的工匠献上的这具上弦机。利用绞盘和滑轮为主体。将神臂弓架在上弦机上,能省一半以上的力气,速度也更快,而且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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