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件事,骂到蔡确头上的有很多——谁让他是蔡京的亲戚兼后台——只是畏惧他宰相的身份,没人敢去他家门前丢石头。
今天吕惠卿在殿上又是哭了一场,蔡确的名声可就是要烂到家了。奸相的头衔稳稳地落在他头上。
难得在夏竦之后,终于出了一个公认的奸相。就是王安石在变法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被世人认为是奸相。吕夷简被骂得虽多,可终究还是没有太过分。只有夏竦,在他死后,朝廷公议他的赠谥,原本要谥为文正,刘敞道:“世谓竦奸邪,而谥为正,不可。”最后改谥文庄。以蔡确现在的名声,恐怕日后,他的谥号多半会是文庄。
也难怪蔡确会有这么难看的表情,任谁发现自己的名声烂到了家,当面还有人又将自己往臭水坑里踩,心情能好就有鬼了。
韩冈犹有余暇地关注着两府宰臣的表情,蔡确且不论,曾布脸上的表情尤其精彩,却让人捉摸不透。感觉像是后悔,却又让人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曾布的确是在后悔。
他没想到吕惠卿能够无耻到这样的地步?简直是目瞪口呆。事前的预计,在吕惠卿的现场表演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换做是他曾布在吕惠卿的情况下,也只是当着朝臣的面,请求面见上皇,然后回头在太上皇后和天子面前,回忆几句当年上皇治国时的艰难困苦。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做大臣得有大臣的规范,举止得内敛,喜怒上面就能算是轻佻了,何论哭笑?哪里就能这么当着群臣的面给哭出来?!这未免太夸张了!
曾布的心中一阵后悔,早知道吕惠卿会这么做,他昨天就该早一步在太上皇后和天子那边埋个钉子。就算没有全中,但只要擦点边,就能让吕惠卿的演出成为笑料。
向皇后也愣住了。
她还没见识过宰辅重臣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哭出来的,愤怒、吵闹倒是见得多了。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吕惠卿收泪归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四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十五)
吕惠卿的几滴眼泪比火药还要厉害三分,炸得朝堂上人心浮动。
人人皆知,这是在针对阻止他入京的韩绛、蔡确等宰辅。尤其是蔡确,因为韩绛无心朝政的缘故,蔡确在东府中近乎于大权独揽,吕惠卿不得入朝的责任,其实都被他一人担了去。
借太上皇帝的势,压了蔡确一下。
不过尽管有文武百官在殿上亲眼见证,但御史想要给吕惠卿安一个殿上失仪的罪名,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回忆上皇当年事时声音哽了一下,又没有痛哭失声,无论如何都当不起这样的罪名。
御史们也不方便用不实之罪强加在吕惠卿身上,多少人做见证呢?
这一回吕惠卿哽一下就被弹劾,下一次哪个人多喘口气,是不是也一样会被弹劾?这样的路数下去,可就要人人自危了。哪个御史敢犯众怒?
不过御史们都在看着吕惠卿的后续,到底是准备离京,还是想就此留在京中。
如果吕惠卿是为了留在京中才哭出来,那么绝对虚情假意,心怀诡诈。只要有一点苗头出来,就会立刻成为靶标。
但他当真是为了太上皇而哭,心中一片赤诚,那么他肯定会按时离京。对蔡确为首的宰辅们来说,还是可以容忍的结果。
不管表演得多么精彩,只要不留在京城,短时间内便不为祸患。
不过吕惠卿在朝中的名声还是有些问题。
在变法的那段时间里,旧党从王安石身上找不到可供利用的把柄,都将火力集中在吕惠卿的身上。多小的毛病,都会被无限放大,让吕惠卿的名声一落千丈。
当年变法之前,吕惠卿最早是得到了欧阳修的青目,方才在朝堂上声名鹊起,称他是“学者罕能及”,并“告于朋友,以端雅之士荐之于朝廷。且曰:后有不如,甘与同罪。”吕惠卿能进崇文院任职,正是欧阳修的功劳,与王安石无关。之后吕惠卿参与进变法中,成了王安石的助手,欧阳修就一反过去的欣赏,攻击吕惠卿不遗余力。
不论吕惠卿本来人品如何,在现如今的朝臣们的心目中,他还是奸诈诡谲、权欲旺盛的奸险小人。
在朝会后,有了向皇后的承诺,吕惠卿入内拜见太上皇。
韩冈没有一起过去。章惇、苏颂今天也不当值。只有蔡确、张璪和薛向陪着吕惠卿一并入宫问安。
据之后传出来的消息,赵顼也并没有写下什么让人难做的字条,只是回了吕惠卿一句好。让人知道他的意识依旧清醒。
觐见之后,吕惠卿随即告退离宫。
按照常例,太上皇后应该向吕惠卿征询一下对最近军国重事的看法,以及他抵达河北之后,打算怎么处理当地的军政二事,做一下了解。
但凡大臣出典要郡,都会被询问,如果回答的不中人意,这项任命便会有被撤销的可能。甚至连同决定此项任命的宰辅,都会受到一定的责罚。
但向皇后并没有在今天召见吕惠卿的意思,看起来对吕惠卿在殿上的表演是有所不满,准备拖延时间了。拖到吕惠卿该启程的时候再召见,就免得有人会误会朝廷的心意。
“想不到吕吉甫竟然会在殿中来了这么一手。”韩冈回到宣徽院,午后苏颂过来时,就对他感叹着。换做是他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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