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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社会生活史_宋镇豪【完结】(91)

  前所未见的是,四期墓葬随葬铜器中出现了爵与斝两器相配,以及鼎、斝、觚三器相配的形式,表明中国古代青铜礼器的组合,是从二里头四期真正开始的,意味着在贵族阶层的礼仪生活领域,铜礼器有逐渐加速了取代陶礼器之势。

  (二)商代的“庶群自酒”

  商代人腆于酒,崇饮之风远胜夏代,自王至诸侯臣正,莫不皆然。商王祭先祖,则“既载清酷,责我思成,亦有和羹”①,酒食美味为享礼所必具。《尚书·酒诰》直斥商人“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西周康王时《大盂鼎》铭,记述了“殷边侯甸与殷正百辟,率肄于酒,故丧师”的史实。《商书·微子》也再三对商贵族统治集团“沈酗于酒”作了自省。至于商未王纣的嗜酒,文献中说法更多。《史记·殷本纪》言其“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正义》引《太公六韬》云:“纣为酒池,迴船糟丘而牛饮者三千余人为辈。”《说苑·反质》也有“纣为鹿台糟丘酒池肉林”的形容。《大戴礼记·少闲》称纣“荒耽于酒,淫泆于乐,德昏政乱。”酒食醉饱的生活,为有商一代贵族统治集团里外上下成员所崇尚,而且愈演愈剧,最终蔚为政权败亡的大气候。

  崇饮亦渐泛滥于商代一般平民阶层,影响整个社会风气,还相应渗透到当时的葬俗方面。据1969~1977年殷墟西区墓地发掘材料,平民墓中最常见的随葬品,为陶制酒器觚、爵。在总数93g座墓内,出这种礼器的有508座,另又有67座出铜或铅觚、爵,两者共占总墓数近五分之三。其中如编为第八墓区的55墓,竟有49座出陶觚、爵,高达89%以上。礼器的组合,前期主要为觚、爵配食器豆、鬲或毁;后期主要为觚、爵配盘、鬲、■、罐之类,不出觚、爵的墓极少,仿铜器的陶礼器也出现于这一时期②。可见,饮酒之风已深深吹入平民上中下阶层之中。一些中小型墓,尽管随葬器类和数量均不多,墓主生前社会地位较低,也总要与酒发生一些爪葛,随葬数量不等的酒器。这反映了晚商王邑寻常平民的饮食尚好。

  当然,商代各地的饮食水准既有共性,又与王邑有一定差异。如同一时期的河南罗山天湖晚商息族墓地,在18座墓中,有8座小型土坑墓,随葬器物主要是少量陶炊食器或漆木豆,基本以陶鬲、罐、■为礼器组合方式,其中仅两墓又各出铜爵一个,只占土坑墓数的25%。相反,其余10座中型井掉墓的情况大不一样,几乎都有觚、爵、斝、卣等青铜酒器随葬,又每每配以鼎、甗、尊、罍之类的其他青铜礼器,并都出有矛、戈、钺、链之类的兵器,其觚、爵数有一套、两套、三套和五套之别①。可见,前者当属平民中社会身分不算高的,似为中层以下平民;后者应属战士和权贵,包括平民中的上层人物和政治地位高低不等的贵族。如此看来,这里的中下层平民,只有少数与酒有缘,绝大多数是无关于酒的,比殷墟王邑平民间的饮酒风气之盛显得低落得多。但这里的贵族和上层平民腆于酒方面,却又与殷墟王邑相一致。

  酒进入寻常平民阶层的生活领域,大概商代前期即已发生,唯在相当长时期内限于小部分人范围内,只是到晚商时期才有较大泛滥,其中尤以殷墟王邑为甚。郑州商城城根一带曾发现25座平民的小型土坑墓,有16座无随葬品,有随葬品的9座中仅2座出陶酒器,只占总墓数8%,一座以爵、斝配鬲、簋、豆,一座以爵配豆②。这表明商代前期平民中饮酒现象十分有限,但毕竟已为后来殷人“率肄于酒”开了先河。不过这一现象并非所有地区都呈上升趋势,也有例外。如河北藁城台西中商遗址,在一、二两期总数112座墓中,约占57%左右的64座中小型墓,尽管大都有棺,随葬品始终为一二件陶鬲、罐、盆、碗之类的炊食器;还有约占34%的38座小型土坑墓或有棺墓,几无任何随葬品。凡出酒器的,几乎都用人殉葬,共10墓,占总数8.9%,酒器组合为四式:

  (1)觚、爵、斝;(2)觚、爵;(3)觚、斝;(4)盉;其中前三式均为青铜礼器,后一式是陶礼器。个别墓配有铜鼎、瓶之类,多数墓又同出一二件陶食器①。显然崇饮之风主要盛行于本地权贵之间,而一般平民中,酒一直没有足以推广的条件。

  成鲜明对比的是,商代贵族统治者之间,崇尚饮酒始终贯穿有商一代,反映到贵族葬制,其随葬礼器从最初时期起,就是“重酒的组合”。曾有学者综合郑州商城、辉县、温县、殷墟等地商中心统治区内77座不同时期贵族墓出土青铜礼器,进行总体考察,得出以酒器觚、爵为核心的组合方式,在商代前期即已产生,一直保持到商末。郑州和辉县二里冈期墓葬,随葬觚、爵的套数有一套至数套之别,还必配其他器类,以配鼎、斝组合为常见。郑州商城个别贵族墓还有以象牙觚替代铜觚者。殷墟各期墓葬,铜礼器种类增多,然觚、爵仍为组合核心,在武丁统治前后,有一墓出40~50套者;此后器类搭配更趋繁化,形成酒器加炊器、食器、盛器、水器和礼乐器的完善组合形式②。

  有学者认为,食器鼎、簋与酒器觚、爵搭配组合的固定形式,是殷墟三期才出现,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以至鼎、簋组合单独存在的过程③。后又有学者据殷墟二期小屯M18和司空80M539等墓出土材料提出新论,指出这是武丁主政期间铜器组合出现的新变化,早先的觚、爵配鼎、斝,向觚爵配鼎、簋进行转化,就是武丁对商代礼制的新发展①。然以考古发现论,盒被引进礼器行列可早到商代前期,始起于南方,湖北黄陂盘龙城李家咀M2墓,出四鼎一簋,配四爵一觚三斝等青铜礼器,(图30)墓葬年代相当中原二里岗期②。江西新干大洋洲新近发现的大型商墓,出青铜礼器50余件,有鼎、簋搭配卣、甗、鬲、罍、瓿、壶、豆、带把觚等器物者,其组合没有中原常见的爵、觚、斝等酒器,具有江南地方特色,墓葬年代为吴城文化二期,相当中原殷商时期③。这表明,以“重食”为内涵的鼎、簋组合,在商代主要流行于长江中游地区,是南方商代文化的一大特色,武丁时期有可能直接从南方吸收这种文化因素,促进本身礼制的深层变化。《诗·商颂·殷武》述武丁史迹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衷荆之旅,有截其阻。”旧注谓:“盖自盘庚没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高宗(武丁)挞然用武以伐其国,入其险阻,以致其众,尽平其地,使截然齐一。”④武丁时期与南方地区交通的畅通,为其饮食文化相向反馈提供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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