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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_问心剑【完结】(28)

  明诏却不言语,迈开步子,越过秦重,直直向含章殿内闯去,秦重不敢阻拦,只能小跑着紧跟在后面。

  “父皇……”

  映入明昭眼中的,竟然是这样一幅情景。

  元鼎斜倚在铺着数层厚厚明黄锦被的大床之上,只着着月白中衣,幞头也取了下来,光着头,身上搭着条丝被,只盖到胸口,一个小太监跪在床前,双手托着一个黄铜痰盂,元鼎竟然一口一口的向着那个痰盂内吐血。

  “父皇。”明昭一声惊呼,快步抢至元鼎床前,双目之中已然泪光涟涟:“父皇,怎么……怎么会这样……”

  “咳咳……”元鼎咳了两下,从另一名小太监手中拿起一条明黄绢帕,擦了擦嘴,明昭眼尖,瞥到那帕上隐约带着血红之色。

  “没事,朕没事。”元鼎挥了挥手,示意伺候的小太监下去,勉强笑道:“朕咳了这些血出来,心里倒舒坦多了。”

  “秦公公……”明昭将责难的目光投向了秦重:“父皇身体不适,如何不召太医。”

  “回公主,是……是……”

  “是朕不准他召的,太医来了,又要罗嗦许多,朝中那么多事,要是那些人知道朕身体不爽,还不趁朕不在,闹个天翻地覆啊。”元鼎接口说道。

  “那父皇也该和明昭说一声啊。”明昭眉宇之间,满是担忧神色。

  元鼎一笑道:“不过也就这几天的事,你事多,朕也就懒得多嘴了。”

  明昭握住元鼎那双嶙峋突兀的大手,紧咬下唇,不再说话,她心中已然知道,元鼎咳血之症,乃是起于大哥谋逆之事,元鼎虽然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只是愤怒而已,但是他心中,却隐着深深的伤痛。

  元鼎坐起身来,抽出一手拍了拍明昭的小手,道:“皇儿此时来所为何事。”

  “父皇,儿臣只是想问……”明昭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

  元鼎了然,道:“是想问朕为何要打破这千年规矩,立你为储,是也不是。”明昭点了点头。

  “朕若是不立你,可以立谁。”元鼎语调萧然。明昭想了一想,也觉黯然,再不说话。父女俩相对无言,到最后竟然抱头痛哭,生在天家,这便是必然会有的磨难。不论是元鼎也好,还是明昭也好,都要经历这人生不能承受之痛。

  接过秦重承上的帕子,元鼎与明昭默默擦干眼泪,恢复以往神采。除了双眼红红,略有浮肿之外,再细心的人,也不能从他们两个的脸上找出一丝一豪元鼎与明昭方才哭过的证据。

  “明昭,天色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凤舞宫好生休息去罢,明日休朝,你只管放心休息。”元鼎看着女儿,关怀说道。

  “谢父皇,不过……不过我想明日出宫一趟。”明昭低低是说道。

  “是去送他罢。”元鼎叹道,既以被流放,君昕平在京城便不能久呆,若是遇上平常人家,当天便要被打出城去,君昕平毕竟当了二十三年太子,现在虽然被贬为庶民,但是那些官员却也不敢有所怠慢,因此君昕平才得以在住了二十三年的京城内多住了一宿,第二日早上,便要趁早起程。

  “是。”明昭嘴中慢慢的透出了一个是字。

  默然良久,元鼎才开口道:“你去罢,送送也好,送送也好啊。”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灞桥自古以来便是送别之处,此时正当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莺飞草长、杨柳依依,好一派景色。灞桥之上,送别人群处处可见,有夫妻情侣执手相看泪眼;有轻薄少年龙马银鞍、朱轩绣轴,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亦有慷慨壮士,白衣散发,高唱易水犹寒……果然是“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在这些依依不舍之送别人群之中,有一队孤零零无人来送的人马显得特别的萧索。

  “走罢。”君昕平冷眼看着眼前纷纷攘攘的人群,叹了口气,曾是显赫赫当朝太子,国之储君,此时却落得只得车三辆,从人十余,流放于偏僻荒凉之地,也无一人来送。人世变迁,沧海桑田,果真如此。

  加了一鞭,君昕平策马带头向西缓缓行去,侍从们也驾着马车随于其后,一行人渐行渐远。

  “明昭。”定眼将路侧举樽之人看得清楚,君昕平一震,勒住了跨下马儿。

  明昭举樽行至马前,道:“大哥请满饮此杯,西出阳关,更无故人,且须珍重。

  君昕平深深的望了明昭一眼,眼光之中饱含种种情感,喜悦?惊讶?怨恨?不甘?好像都有,又好象都没有。忽而,君昕平仰天一声长啸,声震四野。啸声尤未散去,君昕平目射精光,对着明昭,冷冷说道:“庶人君昕平何德何能,竟敢劳动新任储君驾临,这一杯酒,庶人君昕平不敢喝,喝了怕折寿。”

  “大哥……”没想到君昕平竟然会如此,明昭一声娇呼。

  “庶人君昕平已被流放,不可在路上多耽误时间,储君殿下,后会无期。”君昕平一甩马鞭,横扯缰绳,策马从明昭身侧穿过,放蹄远去,只留下满地烟尘。

  明昭怔怔的看着那一道烟尘,手一抖,整杯美酒连同金樽都到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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