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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明朝往事_万明/张兆裕【完结】(26)

  赵家楼外识大洲(1)

  北京人知道赵家楼,是因为它是东城区的一条胡同;外地人知道赵家楼,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它与五四运动联在一起。当年,五四运动的爱国学生,因北洋政府卖国,愤怒之下烧毁了位于这条胡同里的外交次长曹汝霖的住宅。爱国学生的举动,使这条不长的小胡同,成了北京一个有名的地方。  相传,这条胡同所以称为赵家楼,是由于隆庆时期文渊阁大学士赵贞吉曾经在此居住。虽然这个说法缺少进一步的佐证,但以赵贞吉为此胡同的居民,是不辱没这胡同的,因为赵贞吉在明后期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赵贞吉是四川内江人,字孟静,号大洲。他能在青史上留名,首先在于敢言,这既是性格的作用,也是责任感所使然。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八月,蒙古一部从古北口南下,抢掠通州后进逼北京城,京师宣布戒严,因这一年的干支是庚戌,故史称此事为“庚戌之变”。在城下,蒙古致书明朝廷,要求进行通贡贸易。明世宗令礼部尚书大学士徐阶召集百官商讨对策,当时赵贞吉官为右春坊右中允管国子司业事,参加了这次商讨。  从早晨到中午,百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发言。这主要是百官摸不准朝廷是主战还是主和,怕说错了于前程不利,所以任可对不起国家,也不能耽误自己。徐阶见状,无奈之下,要取两个签名簿,准备将众人名字写上,以此上奏。赵贞吉终于耐不住性子,出班高声说:“城下之盟,孔子作《春秋》时以之为耻,况且如果此次允许通贡,蒙古就会入城索要不已,万一出现内外夹攻的情况,如何防御?”明确提出了主战的观点。徐阶听罢,问道:“足下一定有奇谋了?”赵贞吉说:“为今之计,请皇上出御正殿,下诏检讨自己过错,激励将帅,广开言路。少下损害士气的命令,加大赏功的力度;动员文武百官,共同守城;派官告谕诸将并监督力战。除此以外,别的都没用。”  一直等待商讨结果的世宗,很快就从旁听的宦官那里知道了赵贞吉的发言,他亲自给首辅严嵩写了手诏,说赵某人说的对,只是有的事不该涉及,并让严嵩拟诏褒奖赵贞吉。于是赵贞吉被升为左春坊左谕德兼河南道监察御史,并给赏功银5万两,令其到军前随宜处置。但在敕命里却没有给赵贞吉督战之权,也没说他可以统带军将前往军前。这个细节,给赵贞吉带来很大麻烦,而这是严嵩等人使的阴招,故意要出赵贞吉的难题。  本来,赵贞吉与严嵩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还可以,二人时有往来,为诗词文字之交。但由于赵贞吉言直口利,引起严嵩不满。据说,赵贞吉在会议发言之后,就到西苑严嵩办公的地方,意在征求严嵩对此事的意见,但门房不让其进入,赵贞吉怒斥守门人。恰在此时,严嵩的干儿赵文华也去见严嵩,赵文华对赵贞吉说:“你这下完了,天下大事应该慢慢商议。”正在气愤中的赵贞吉闻言更加愤怒,他骂赵文华道:“你不过是权门的走狗,哪里知道天下大事!”史书说“嵩闻大恨,欲败其事”,赵文华更是要搞掉赵贞吉,于是在敕书中做了手脚。  由于没有旨意,赵贞吉得不到运送银子的官车,连一个护兵也没人给他派,他只好到街上雇佣民间的车子,单骑出城去犒赏军兵。当时,敌人的骑兵在城外来来往往,一旦遭遇,后果不堪设想。但赵贞吉凭着勇气,硬是把银两送到总兵仇鸾的大营。他遍历各军营,传达皇上的抗战旨意,发散赏军银两,“一时将卒感奋”,士气高涨。  次日清晨,赵贞吉回城复命。随后,他把应敌方案和增加他督战之权的请求写成奏疏,但仇鸾赵文华等人找借口压下他的奏疏,致使他复命时只能以颁旨发赏之事上奏。世宗十分不悦,认为,银子让你发下去了,可应敌的措施一项也没有,这就是诓骗朝廷,为自己买好。于是,命锦衣卫逮捕赵贞吉,杖责后降为广西荔波县典史,将赵贞吉赶出了京城。  从赵贞吉在“庚戌之变”中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倔强刚毅的个性,和为国家奋不顾身的无畏精神。因此他虽遭贬责,但赢得了海内人士的一片赞誉,人们赞扬他“主张国是,大义凛然,令边衅不开,国势日尊”;还赞扬他“立朝正色,侃侃然排大议攘大患”,有功于国家。与赵贞吉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百官的庸懦自私,奸臣的卑劣阴毒。他们无视国家民族利益,苟且目前,因私害国,为己害人,他们受到后世的谴责是应该的。

  赵家楼外识大洲(2)

  因为有严嵩的阻挠,赵贞吉直到嘉靖四十年(1561年)秋,才返京任户部右侍郎,但仅一个月后即被勒令退休,原因是一个叫霍冀的人看中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向严嵩行重贿,于是严嵩将赵贞吉再次赶走。  赵贞吉另一为人们称道的原因,是他有很好的学问,和出色的口才。  赵贞吉是阳明后学泰州学派的著名学者,他的学问得自于徐樾(波石),而徐樾先后学习于王阳明和王艮,所以,赵贞吉可谓是泰州学派的嫡传,再加上他肯于独立思考,多有心得,因此他在嘉靖隆庆两朝的学者中极有名望。而他也乐于讲学,积极奖掖后进,言其桃李满天下并不为过,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贽就受到过他的影响。  赵贞吉对学术的论述颇多,思想十分丰富,但我们无法讲得太多,在这里只谈一点。他认为,要获得真正的学问,必须要“通”,要吸收各方面的精华,否则就会陷于“陋”,譬如禅学,很多人对其反感认为对学问有害,但实际上它是无害的,关键是怎样学和怎样用。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能博通,其学问必定支离破碎,而其人也会“滞窒昏愚”,无用于世。赵贞吉是很讲究学以致用,以事证学的,他在朝为官的种种行为,与他这个思想观念有密切的关系。  隆庆元年(1567年)八月初一日,即位不久的穆宗按旧例到国子监视察,当时称“幸学”。此时赵贞吉已被从四川召回,担任了吏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同时还兼任了国子监祭酒(国学院院长)。皇帝幸学,照传统要由国子祭酒讲一次课,皇帝及众人聆听。赵贞吉这天讲的是《尚书·大禹谟》中的“后克艰”章,他的讲稿幸而保存至今,他开头是这样写的(原文):“这是《虞书·大禹谟》篇,史臣记禹敬承于帝,而献其谋谟如此。后是君,克是能,艰是难……”他的讲稿写的很细,条分缕析,浅显明白。通过这个讲稿,我们可以推想他当时讲课的情形。需要说的是,他这次讲课,与其他人为皇帝讲课不同,是坐着讲的,这出于穆宗的特恩。有关赵贞吉的记述,总要把这一点提出来,这在封建时代,确实是件很荣耀的事。  赵贞吉在讲课时,阐发精明,音吐洪亮,给穆宗留下深刻印象,当他得知赵贞吉是新起用的大臣时,更加高兴。很快,穆宗就让赵贞吉充任日讲官,专门给皇帝自己讲课。后来,赵贞吉因与阁臣发生矛盾,自请到南京任礼部尚书。没多久,皇帝开讲筵,发现没有赵贞吉,很不高兴,对阁臣说:“去年那个自告去南京的,仍令他回来日讲!”由此可见赵贞吉的口才实在是过人甚远。  赵贞吉不仅重视道理之学,还非常重视实用之学。当时的学者对天文历法的原理和推步都不甚了解,但赵贞吉却颇为专业。他比较强调实地观测的结果,而对于推步的数据则不大信赖。由于他的住处离观象台很近,他经常约同好去访问切磋。可能是因为他在理学上的名气太大,使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不被人所知,不仅今天是这样,在当时就是如此。与他同时的一位在天文历法方面很有成就的学者叫唐顺之,当他听说赵贞吉也懂天文推步,竟然十分吃惊,并随即托人向赵贞吉讨教。  虽然赵贞吉深得穆宗信任,但他的仕途并不顺利。进入内阁后,他直言不讳的性格,使他与大学士高拱、张居正发生矛盾,特别是和高拱的矛盾很大。赵贞吉于是请求退休,隆庆四年(1570年)十月他的请求被批准,返回四川。直到万历四年(1576年)69岁时去世,赵贞吉再也没回过他在北京的住所。 (张兆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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