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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越南归来_泥菜花【完结】(2)

  [战争纪实] 《我从越南归来》作者:泥菜花【完结】

  正文 第一卷 我活在天堂里  [苏醒]  1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胸前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一片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适应了房间里灯光和到处的雪白。我晃动了一下脑袋,发现还能动。伸手摸枪,却摸了个空。我试图爬起来,但整个身体却不听使唤,眼前金星直冒。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好像是天使的欢呼,“他醒了!他醒了!“几个雪白的身影晃动着,我再度昏了过去。  2  一阵花香,我费力的抬起头,寻找着花香。原来是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花瓶,插着一束老山兰,淡淡的香味,在房间里四处的飘着,我闭上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沁人心脾。怎么把桌子放那里了?我记得墙角蹲着的是雷小晨啊,我被眼前的一切搞糊涂了。天花板上的管灯,随着窗外的风,轻轻的不断晃动着,怎么挂了这么个破灯,打炮的时候,还不早就震碎了?我用力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尝试了许久,发现这其实是徒劳。我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胸前钻心的疼痛让我一阵阵的昏撅。  “班长!班长!“我用尽全身力气喊着。  “别动,别动!“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发誓,这是我一生当中听到的最动人的声音,难道,是阿悦?不会,她在北京呢,那会是谁?我不知道,但这声音如此的温柔,又如此的坚绝。一双小手按住了我乱晃的脑袋。指尖,凉凉的。  “水!“我费力着吐出这个字。很快,玻璃杯,递到了我的嘴边,我挣扎着,想要抢过那杯水,可是紧绷着的双手却让我无能为力。水很烫,干裂的嘴唇钻心的疼痛。可是,我却顾不得了。也许是那两声喊叫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也许,我干枯的胃还不太适应水的刺激,我很不争气的又昏了过去,在那几个白色的天使闪过我眼前的一瞬。  3  窗外,滚滚的雷声惊醒了我,“开炮啦,快隐蔽!敌人开炮啦,快隐蔽!“我扯着脖子喊着。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我抱紧了脑袋,全身缩成了一团,张着大嘴,紧闭着眼睛,脖根的冷汗直冒。“钢盔呢,我的钢盔呢!“我的手在周围胡乱的摸着。  “别乱动,别乱动,你醒醒,你醒醒!“我乱晃的双手被人死死的抓住,整个身体被按在床上。“没有开炮,没有开炮!你醒醒,你醒醒!“又是那个动听的天使的声音,我慌恐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寂静,沉闷的雷声从天际传来……  [彷徨]  1  我突然间感觉到了极不适应,极不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每次,我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梦中的一切让我感觉极为真实,那铺天盖地的炮火,那被掀起老高的血红色的夹杂着残肢破布的泥土和浓烈刺鼻的硝烟,那一串串流星一样在天空乱窜的弹痕,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四射的弹片,那四处可见的血腥场面,还有,还有,指导员被炮弹炸起一飞的一瞬,断手上那块残破的手表。  每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狂喊着不断的勾动着手指,扫射过去。可是每次,都被两手空空吓得一身的冷汗;每当墙上的钟敲响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的抓起床边的药瓶撇过去;每当下雨打雷的时候,我都会抱紧脑袋,缩在被窝里,抱着枕头狂喊,“耗子上来了,快开炮!快开炮!“  2  过了好久,我才渐渐的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身体也慢慢得恢复得可以下床行走了,可是,梦中的一切与眼前的一切,把我搞糊涂了。当那位天使搀扶着我走到院子里,倾听着鸟语花香的时候,当我再一次捧起心爱的老山兰的时候,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战场,永远的告别了。  正文 第二卷 炮声想起的时候  [临战]  1  命令是在深夜下达的。  部队开拔急行军三个多小时,隐蔽在靠近界河的一块高地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不知名的野鸟,在不停的叫。我趴在草丛中,蚊子在我头上转来转去,听得心烦意乱。指导员趴在我旁边,不停的用望远镜扫视着面前的红河。我抻着脖子拼命的向前看,可是除了一片黑暗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河水流动着,发出哗哗的声音,河对岸,隐隐约约的一片山崖,黑暗中,只露出奇形怪状的外形,其它的一切,都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与黑暗中。  指导员推了推我,‘紧张不?‘我转过脸去,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清他的眼珠,还有呛人的烟味,‘不紧张!‘我轻声的说道,但明显听得到自己的话里,带着一丝颤音。‘没事,别怕,一会儿跟我冲!‘我点了点头,感觉他的大手紧紧的握了握我的手,钢盔下,那一双眼睛分外的明亮。  我回头看去,夜色昏暗中,只能看清不远处,班长抱着粗大的线缆,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在班长的旁边,是雷小晨,全班最小的小家伙,才十七岁,刚当兵不到半年。全班数他胆子最小,记得刚分配到我们班的时候,端枪还端不直呢!现在跟在班长的身边,背着步话机,钢盔还在不断的颤抖。再往远处看,就看不清了,全连隐蔽在草丛当中,在全连的身后,是步兵营。再往后,就是全团,全师,全军。  往日彻夜响个不停掩饰坦克行进的拖拉机的声音已经沉寂下来,这说明坦克部队已经进入到了冲击位置。再远处,黑暗中,炮兵们也早就脱下了炮衣,高昂的炮口直指南天,赤身裸体的装填手恐怕这个时候正抱着擦拭得油光可鉴的炮弹跃跃欲试。  黑暗中,我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湍急的红河,倾听着耳畔哗哗的流水,‘时间过得真慢,怎么还不开始啊!‘我小声的低估着,指导员看了看表,‘快了!记得到时候一定跟紧我!‘‘嗯!‘我点了点头。百无聊赖起来,该死的蚊子已经在我的脸上叮起了大包,我刚想挥手驱赶着蚊子,指导员按住了我,‘趴着别动!‘  2  我拽过指导员的手,看了看他的表,时针刚刚指到凌晨一点,距离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指导员看了看我,笑了,轻声的说:‘等打完仗,立了功,回头奖你一块手表!‘‘当真?‘我急切的问,‘当真!‘指导员点点头,笑容从钢盔下露了出来。  我再次拽过他的胳膊,仔细的端详着这块表。这块表,现在看起来,很土,很老旧,但是在那时候,那可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了。指导员,好像也只有在提干之后,才开始戴这块表。在我的记忆里,指导员一向视这块表为自己的心爱之物,时不时的拿出来擦擦,还经常拿它凑到耳边,听着表针走动的声音,每当到这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你嫂子买的!百花的呢,你听听这动静,脆称着呢!‘他一脸的得意。‘等打完仗,回头我给你请功,也奖你一块!然后回家讨老婆!‘‘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3  寂静,除了河水的哗哗声以外,听不见任何声音,困意油然而生,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费力的与困意挣扎,全然没了最初的冲动与兴奋。就在这半睡半醒之间,震天动地的炮声将我惊醒……  正文 第三卷 强行突击  [闪击]  1  小时候,最兴奋的事儿,莫过于过年的时候放鞭炮了。弄一挂大炮仗,寒冬腊月里,浇上点水冻得实称的,就等着三十儿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放。把鞭炮挂得高高的,弄一柱香,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香,点燃了捻子,就赶快闪到一边,看着那火星四射,炸裂的纸屑乱飞,听着那串串的脆响,和喷香扑鼻的火药味,心里别提多美了。当然,那种痛快劲不是一般孩子所能体会得到的,更多的时候,还是一点一点的把鞭炮拆下来,然后一个一个的点燃了,扔得远远的,听它的炸响,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中国古老的发明里,火药,流传至今,演绎成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改变历史的,还是当它成了杀人的武器之后。对于我们这一代经历如此之少的人来说,战争,离我们遥不可及。尽管动乱年代里也曾听过这里武斗动了枪,那里动乱用了炸弹之类的,但都没有亲眼见过,就是当了两年兵之后的我,真正的开枪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还是操着铁锹或者是抗着缆绳,操练着那些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工兵课程,最紧张的,也无非是埋雷与排雷训练了。所以,当炮声响起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抻直了脑袋仰望着天空。  当无数发炮弹划破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梨开漂亮的一道道火红的弹痕的时候,我被它的美丽惊呆了,飞火流星一样的弹雨,炽热的弹道看起来是如此的绚烂夺目,如果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提醒我这是战争的话,恐怕,这是我出生以来看到的最为壮丽的焰火。  2  迫击炮打得很近,甚至可以听到炮弹出膛一瞬间所发出的砰砰闷响,成吨的钢铁倾倒在河对岸的沙滩上,爆炸的闪光格外夺目,与轰鸣声响成一片。更多的炮弹,划破了天际之后,打在河对岸的山后边,只能听到数不清的爆鸣。我想站起来看个清楚,指导员一把扑倒我,死死的按住了我脑袋。‘想死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炮声一直持续不断,开始了炮火延伸。只听得连长一声怒吼,‘冲啊!‘他瘦小的身影第一个冲下了高地。  我连忙抓起枪,爬了起来。趴着久了,两腿一麻,扑通一声扑倒在地。指导员拽起我,连滚带爬的冲下了高地,我被他拽着,两耳生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忙乱的跟着跑。无数的黑影在身边闪动着,人群中,不时有倒地的身影,可是,这一切,我全都顾不上了,只是抓紧了枪,紧紧的跟在指导员的身后,冲下了高地。  河那边,炮弹还在接二连三的砸落着,爆炸着,闪光不断,照亮了整个天际,亮如白昼。两三只冲锋舟冲下了河,拽着粗大的线缆向河对岸驶去,更多的冲锋舟启动了马达,穿过湍急的红河向对岸驶去。无数的人影在河水中漂动着,漂动着。  狂跳的心脏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泡在冰凉的河水中,沉重的装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接连喝了好几口水。泅渡到河对岸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冲锋舟拉着线缆,铺上波纹钢,在红河湍急的河水中架起了简易的浮桥。当我们工兵连在河对岸的沙滩上爆破扫雷的时候,步兵们已经冲了上来,顾不上尚未扫清的雷场,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卷 清涩的回忆  [从军]  1  1977年3月,成都,大邑西岭雪山下,操场上黑鸦鸦站满了人,一个身材消瘦,个子不高的军人在队列站踱来踱去。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不断的飘落,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大地一片洁白。天色越发的阴沉起来。那个军人不断的看着手表,脸色阴得比天气还要沉,远处的公路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冷!‘队伍中,不知是谁低声的骂了一句,那个军人转脸骂道,‘周黑子,闭上你的臭嘴,不许说话!‘,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公路,越发的焦虑起来。  过了许久,公路上摇摇晃晃的开来几辆军车,远远的听见上面传来了嘻笑声,夹杂着悠扬的口琴声。军车在山脚下拐了个弯,竟直的开到了操场上,停住了。那个军人转脸面向队伍,‘全体都有,稍息!立正!‘然后转身,迎了上去。  军车里三三两两的跳出若干个士兵,崭新的绿色棉布军装在雪山的洁白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抢眼。一个矮个子,胖乎乎的脸冻得通红的新兵雷小晨跑上前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帽子,肩上斜挎着背包,一脸的汗珠,急匆匆的样子,‘同志,厕所在哪里?‘那名一脸铁青的军人脸色发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竟直走到第一辆车旁边。车上跳下另一个军人。这人脸色红润,中等个子,眉清目秀,两人互致了军礼。脸色铁青的汉子烦燥的问了一句,‘指导员,你们怎么才到?‘下车的军人一脸的无可耐合,双手一摊,‘没办法,城市兵嘛,他们说,天冷尿多!‘‘真他妈的事多!‘说话间,动听的口琴声还在源源不断的响着,‘谁在吹?下车!‘  方磊一脸的不耐烦,扶正头上的帽子,一手扶着车帮,扔下背包。洗脸盆在冰冻的操场上发出了一阵的乱响。另一手拿着心爱的口琴,跳下了车。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冻的清新的空气,感觉十分畅快,一边活动着坐麻了的大腿,一边看着黑鸦鸦的队伍,‘不错嘛,夹道欢迎啊!‘一个铁青着脸的汉子站在指导员的身边,正对他怒目向视。方磊捡起背包,走到指导员的身边,四下里望着操场周围空荡荡的雪山,‘指导员,今天晚上我们住哪儿呀!‘  那个脸色铁青的汉子狠狠的瞪了方磊一眼,转身来到队伍面前,‘全体都有,稍息,立正!今天操练课目,站军姿两个小时!‘指导员连忙赶到他的面前,‘连长,这个,他们都是新兵,不太合适吧!‘‘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能站,新兵为什么不能站?在我手下,没有新兵老兵之分!‘说着话,他一边斜眼看了看方磊,‘更没有什么城市兵农村兵之分!‘话语掷地有声。  雪地里,两列队伍面对面的站着,个个怒目相向但却又无可耐合。老兵们没有想到,新兵们迟到了连累他们一同罚站,新兵们更没有想到,刚到军营还没住下就让连长先来了个下马威。雪花不断飘落,落在人的帽子上,肩上,身上,所有的人,都在鹅毛大雪中冻成了雪人……  2  方磊接到入伍通知那天,没回家,先跑到后海,赵小悦的商店门口,蹲着抽了半天的烟,措了半天的词儿才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赵上悦一见是他,原来眉飞色舞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们黄了,彻底黄了,你别来找我了!‘说着话,转身离开柜台要走,方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我,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告什么别,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你跟我告什么别?‘‘我要去当兵了!‘方磊急得一脸的通红,在任何人的面前,方磊从来也不服软,脾气又撅又硬,用他妈的话来讲,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是在赵小悦的面前,方磊却总也提不起脸色来,他总感觉很怕她,尽管她只是一个脸黄肌肉一脸菜色的小姑娘,但她发起脾气来却丝毫也不留面子。‘好啊,当兵好啊,以后咱们就更没关系了!咱一黄毛丫头,攀不起你这个军属啊!‘说着话,扭头跑到休息室,死死的关住了门,听凭方磊怎么敲打也不开。方磊敲了半天门,见没了动静,周围其它的售货员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心烦意乱,脸色越发的红涨起来,几个上了年纪的售货员,在不远,不断的指指点点的,嘻笑着不知说着什么。方磊慢慢的踱出商店,站在店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踌躇着,最好,仿佛下了决心一样,喊了一句,‘赵小悦,我会给你写信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里,方磊把入伍通知书扔在了桌子上,一头扎倒在床上不言语。听到动静,方妈妈从里间里走了出来,拿起桌子上的通知书,大红字上写得清清楚楚,捧着通知书,方妈妈的脸上露出了喜庆的色采,大呼小叫的朝里屋招呼着,‘老方,老方,你出来,小磊子的通知书下来了,小磊子要去当兵了!‘随着方妈妈的喊声,方磊的爸爸从里屋也兴冲冲的迎了出来,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端详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不住嘴的说着,‘好啊!好啊!‘  方宁一揭棉布门帘,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身的雪花,眼镜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什么好事啊!方磊当兵啦!‘她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意外,但更多的,也是喜悦,说着话儿,抢过通知书,仔细的看了起来。看罢,叫正乐着的老两口赶快做顿好吃的庆贺庆贺,老两口这才回过味来,乐不得的进厨房弄吃的去了。方宁转身钻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在方磊的身边,‘弟,好事啊,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儿,自己个儿蒙头乐去啦!‘方磊拽过枕头,蒙在头上,‘姐,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这儿烦着呢!‘‘怎么着,当了兵你烦啥?不是吧!是不是,跟小悦,你们俩,有事?你跟她说没?‘方宁比方磊大五岁,成天斯混在一起,一眼就看透了方磊的心思,‘唉……烦心啊!我们俩呀,黄啦!‘‘黄啦?怎么能黄呢?‘说着,方宁扬了扬手里的通知书,‘就凭这个,她还敢黄?‘‘唉………‘方磊一脸的无奈,不再言语。  尽管小悦的事儿让方磊心烦意乱,但参军入伍的事一传开,马上,打小生活在一起的哥们们就三天两头的招呼着聚餐喝酒为方磊庆祝,家里也开始准备给方磊带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堆,接下来的几天里,方磊就在许多的朋友中间忙乎开了,赵小悦的麻烦,好像也减轻了不少。至少,不那么心焦了。转眼间,方磊和其它的新兵们一起,要跟着军代表们开赴部队了。火车站上,送兵的人们挤成了一堆,方妈妈一边含着眼泪检查着给方磊拿的东西,一边再三的嘱咐着方磊在部队里要听党的话,要积极要求进步,争取早日提干,为家争光。方爸爸却没说什么,只是郑重的给儿子点上了一支烟,嘱咐儿子一定要为国尽忠,报效祖国。方宁要上学,没来送方磊,但头天晚上特意塞给了方磊二十块钱,怕他那点津贴不够,嘱咐方磊喜欢什么买点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上了车,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方妈妈一边抹着泪,一边搀着方爸爸挥着手,送兵的人群越发的拥挤起来。方磊隔着玻璃窗向外看,人群中,除了父母的身影,再也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赵小悦真的没来?方磊心底里无比的遗憾,更带着一点点的伤感。他没有看到,离着人群不远处,一个一脸清秀的小丫头,躲在电线杆子背后,不断的抹着眼睛,清清的嘴唇咬得通红。  正文 第五卷 初战    红河是云南中越边境的界河,宽160至200米,水深3至5米,不能徒涉。红河右岸,耸立着230、248、318、489、新官等高地,敌人重兵设防,控制要点,封锁河面。2月16日21时,西线我13军利用夜暗,秘密迅速地运动到河边,用冲锋舟、橡皮舟在七个渡口偷渡红河,至17日7时,成功地渡过了4个步兵团,3个加强步兵营和1个边防连,占领了滩头阵地,控制了要点,掩护后续部队架设浮桥。17日4时,各舟桥部队开始架桥时,敌人始发现我军的行动企图,匆忙组织抵抗,但为时已晚。此时,我穿插部队正迅速向龙金地区前进,各部的先头部队开始了围歼敌人防御前沿支撑点的战斗。111团2营以突然勇猛的战斗动作向230高地发起攻击,于7时30分攻占了该高地,全歼敌人1个营部和1个加强步兵连。该部1营夜袭248高地,经过2小时激烈战斗,歼敌1个连和部分民兵。7时,我军炮击谷柳,敌一片慌乱,8时,3个舟桥渡口开设完毕。10时,13军主力全部渡过红河,投入战斗。109团连续攻占了深店、152、171高地,歼敌一百二十八名;110团连续攻占了果沙、221、218高地,歼敌95名。115团连续攻占波光、251、305高地,歼敌90余名。113团和112团1营并7连,利用夜暗秘密接敌,采取断后路,包围住,先围而后歼的战法,围歼坝洒地区之敌。经过31小时战斗,攻占了坝洒地区,毙敌496名,俘敌44名。边防13团于18日入夜前,相继歼灭了东桑、楠密、谍兰、新官之敌,歼敌200余名。这样,从河口至博河的长达48公里的地段上,我军全线突破,一举歼敌千余人,并向纵深挺进。敌军妄图利用红河天堑阻止我军胜利的计划,全部彻底失败了。  [初战]  1 红河右岸的230高地,标高230公尺,扼守公路东侧,是我军突破红河一线越军防御阵地的钉子。我们工兵连加强一个炮排,配属111团二营,凭借炮火的掩护运动到前沿。由于我军战前保密工作做得极为出色,敌人没有料到我们会突然的发起攻击,更加上1979年2月17日,是公历的周一,以往战争大多爆发于周末,而我军此次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却选择在周一,全然不合常理,所以当全线攻击开始后的两个小时内,越军始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火力。攻克了230高地,就彻底的卡住了敌人反击我滩头阵地的增援部队,也将为我军下一步从滩头阵地向敌纵深突击打开通路。有鉴于此,双方对于230高地的争夺,越发的惨烈。  我紧紧的跟在指导员的身后,掩护炮火打在我们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们追着弹坑一步步的向上冲。炮火很猛烈,准确的炮击摧毁了越军的第一道防线,纷乱的敌人狂拥着顺着交道壕向第二道防线跑去。‘不许开枪,跟着敌人往上冲!‘连长抱着一挺轻机枪冲在前面。由于溃败的敌人与我们的士兵紧紧的纠缠在一起,第二道防线的敌人也无法发挥火力阻击我们,全连紧跟在溃败的敌人身后冲过了第二道防线直插高地的核心碉堡。  突然,核心碉堡吐出条条火舌,数十枚手榴弹一股脑的砸了出来,爆炸的火焰吞噬了一切,跑在前面的敌人血肉横飞,人仰马翻。紧跟着敌人的几名战士也被打倒在地,翻滚着滚下山坡。机枪子弹如雨一般在面前织成了一道火网,整个连队被压在山坡上危在旦夕。‘开炮,叫炮兵开炮!‘连长的声音在枪林弹雨当中显得格外的尖利。‘耗子守在230高地,向230高地开炮,东15密位,南30密位,开炮!向230高地开炮!‘雷小震抱着步话机一阵狂喊。很快,炮火覆盖了核心碉堡,敌人的机枪火力哑吧了,‘冲!‘连长大手一挥,第一个跳出了交道壕。硝烟散去,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战友刚刚冲到被摧毁了的敌人碉堡面前的时候,又被十几枚手榴弹砸了出来,残存的敌人死到临头,越发的疯狂起来。机枪声又再度狂叫起来。离敌人太近了,近得可以看到喷着火舌的枪口,炮火支援也已经失去了作用。  ‘火箭筒,给我打!‘连长转身向身后的火箭筒手下达了命令,他的眼睛瞪得血红,怒火中烧。一名战士抗着40火箭筒,在枪林弹雨中架起了炮身。‘开炮!‘连长怒吼一声。可是,竟然没有响。就在这一瞬间,一串高射机枪子弹横扫过来,那名战士应声倒下,在山坡上翻滚着。就是这样,敌人的机枪还不放过,子弹追着烈士的遗体,顺着滚落的山坡横扫着。看得出来,敌人对这块山坡进行了仔细的测量,所有的交叉火力都进行了最优化的配置。‘怎么搞的!‘连长一把抢过火箭筒,‘怎么会是发臭弹!‘旁边的副火箭筒手退出炮弹,仔细一看,怯声声的说,‘这张是70年生产的!‘‘操你妈,都是你整我我整你的时候整出来的这个破个东西,还有几发!‘‘还有五发,三发是70年生产的,两发是76年生产的!‘‘把70年的那个破玩意儿给我扔掉,全都扔掉!快,换一发76年的!‘副手连忙换了一发火箭弹,连长一把抢过火箭筒,‘扔手榴弹给我炸!‘话音未落,旁边早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战士们纷纷扔出了手榴弹,爆炸引起了滚滚的黑烟,敌人的机枪火力削弱了许多,连长一跃身,稳稳的支起了炮身,一声闷响,紧接,敌人的战壕里爆炸了一团烈焰。敌人的机枪哑吧了,‘再换一发!‘连长又支起了炮身,又是一发火箭弹打在胸墙上。  绝望的敌人挺不住了,纷纷跳出交通壕向山背后跑去,‘冲啊!‘连长扔掉火箭筒,抱起轻机枪冲上高地,全连的士兵们也怒吼着,喷射着火舌冲上了高地。指导员看看表,刚好是7点30分。清点人数的时候,全连已经减员三十多人。  正文 第六卷 遭遇爱情  [相遇]  方磊第一次见到赵小悦,那还是当方磊跟一群小痞子混在一起的时候。初中毕业,方磊没考上职高,老方头还没有退休那当口,接不了老方头的班儿,所以,他就成了街道里为数不多的待业青年。那天下午,方磊还像往常那样,跟一帮同样待业在家的半大孩子们在胡同口树底下聊天胡侃,街对面胡同口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丫头走了出来,正东张西望,好像不知道往那里走,那年头,大家个顶个的穿得除了列宁蓝就是军绿,穿其它色的衣服的人少得可怜,更何况,大夏天的,穿了个裙子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成天鬼混在一起的一个叫二强的哥们发现了她,‘嘿嘿嘿,那妞挺透的嘛!‘说话间,众人一起扭头看,‘去,谁跟她去打个招呼,谁泡上了,大家凑钱给他买盒烟。‘也不知道是谁调笑着说道。一听这话儿,方磊的劲头就上来了,不为了赢那盒烟,就想让其它人不小看了他。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迎着就走了上去,其它的几个哥们在他身后大呼小叫着起哄。那个丫头看见了他们嘻嘻哈哈对她这边指指点点,又见到一个瘦麻杆朝她走了过来,马上踌躇起来,想转身走开,又好像期盼着什么。  方磊走到她身边,但马上脸骚得红成了一团,雄纠纠气昂昂的拍胸说了大话,可是真到了她面前,又抹不开面说什么,挠头嘿嘿直乐。一看他乐了,那丫头倒也乐了,马上又装无若无其事的样子,‘嘿,同志,跟您打听个道儿,去新街口坐几路车?‘‘到新街口呀,前面坐18路,到西单倒217新街口那有一站!‘方磊胡乱的指了指前面。‘谢谢你啊!‘那丫头的脸也红了,扭头转身要走。‘你等一下!‘方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话一出口,马上自己个儿就后悔了,干嘛自己个讨个没趣啊!‘怎么,您还有事?‘那丫头扭头,一脸的疑惑。方磊心想,豁出去了,反正大不了赔盒烟呗,‘没事,那边几个哥们打赌,说如果拉你一下手的话,就输我一盒烟。没事了,你走吧!没事了!‘说完这话,方磊的脸骚得跟猴屁股差不多了,烫得慌。他合计,如果那丫头开面,没准真能拉他一下手呢,看他这么诚恳。可是没成想,那丫头一听,扭头转身就跑,顺带着骂了一句,流氓!  看着她跑远了的白色连衣裙,方磊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以然,对面正看着他的哥们们一阵哄堂大笑,方磊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走了回来,一脸的不屑,‘这丫头,远看还成,近了看,整个一满拧,什么啊,面黄肌瘦的!‘人堆里又爆发出好一阵嘲弄的嘻笑。  方磊回到家,脑海里却一直是那个丫头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开始期待着哪天再撞见她一回,词都合计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直接跟她说呗,就说我叫方磊,我想跟她交个朋友。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过了一夜,梦中也总是那条白色的连衣裙在他的眼前飘啊飘。  [相识]  第二天一大早,方磊就蹲在街对面的胡同口,期待着那丫头再出现。老天有眼,不多一会儿,就见那丫头费劲巴力的拎着马桶走了出来,一见方磊,俩人都楞住了,方磊合计了一宿的词儿全都一股脑忘了个底掉儿,倒是那丫头先开的口,‘喂,你!帮个忙!‘方磊连忙接过了马桶,颠颠的拎到胡同口,倒在公厕后面的池子里。然后顺手递给了那个丫头,那丫头朝他笑笑,肆意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叫什么名?‘方磊老老实实回答,‘方磊,方正的方,三石磊!‘‘哦!‘那丫头拉长了音,漫不经心的拎着桶向回走,把个方磊呆呆的扔在那里,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回头喊了一句,‘嘿,你,我叫赵小悦!‘说着跳着跑回了家,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相知]  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每天方磊妈起身倒马桶的时候,总也找不见方磊,后来,发现,原来方磊天天大清早就跑出去,跑到街对面帮个丫头干活。慢慢的,方磊跟赵小悦熟识起来。赵小悦跟她奶奶住在一起,刚搬北京没几天,她的父母被送到五七干校学习,一学就是好几年不见个人影,偶而有信回来,也早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信了。那年头,送五七干校的人多了去了,方磊的中学老师,也有被打倒送干校的,甚至连毕了业的方磊,还饶有兴趣的在批斗台上肆意的欺负那些个原来在学校里曾经惩罚过他的老师,给他们画大花脸,或者干脆绑个‘喷气式‘一吊就是几个钟头。可是,自打认识了赵小悦,他不敢再提那些个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杰作了。因为每次赵小悦提到她的父母的时候,总是眼泪汪汪的。  方磊的爸妈都是工人,除了上班以外,从不掺合单位里的事,也管着方磊不让他掺合街上的事。一听说方磊跟赵小悦经常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听说赵小悦的父母在五七干校的事的时候,就越发的紧张起来,狠狠的揍了方磊几顿。但狗改不了记性,方磊还总是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到赵小悦那里陪她说话儿,时间长了,也没什么事,父母也不再管方磊了,对他跟赵小悦在一起的事儿,也就听之任之了。  [相爱]  方磊的姐姐方宁,在大学里可是一激进的党员,经常上街刷浆子贴大字报,背地里还偷偷的传抄过些天安门的诗。方磊总跟赵小悦混在一起,慢慢的也就熟识了起来,偷偷的联系了同学的父母,在后海附近的一个五金商店,找了个临时工,安排赵上悦上班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就这样,在方宁的穿针引线下,赵小悦跟方磊的关系大体上也就明确下来。跟方磊一样叫方宁姐,而且明显叫得比方磊亲得多。而方磊呢,则顾不上赵小悦的父母什么身份,他只感觉跟赵小悦在一起的时候,有个什么事好商量,赵小悦比他更经历过风雨,替他出谋画策的,反正,怎么说呢,跟赵小悦呆一块堆儿吧,总比跟父母在一起好受的多,比那些个成天瞎混在一起的痞子们呆在一起,也好玩得多,特别是听赵小悦跟他嘀咕广西她老家,那边的十万大山,那边美丽的红河。这是爱吗?方磊不知道!反正没事的时候,方磊总往那个五金商店里跑,弄得商店里的所有的售货员,特别是那些个爱嚼舌头根子的老太太们有了聊天的谈资。  正文 第七卷 死亡    [忏悔]   我不愿再次回忆那场战争,不愿去想那场战争带给我的一切。渐渐的,那段回忆在我的脑海里被岁月冲击的肢离破碎。那本来就血腥残酷的片断,与现实的生活的格格不入,让我,让我越发的彷徨与坠坠不安。  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历历在目----总是一脸铁青的连长,和言细语的指导员,整天笑眯眯的胆小鬼雷小晨,闷声不响的班长周黑子,那个被高机子弹击穿了前胸还在替我包扎的卫生员小张,那个牛皮哄哄嘻嘻哈哈抢烟抽的无名的坦克兵,还有更多的那些个死去的无名战友。他们总是在我沉迷于现实生活的纸醉金迷的时候,突然从我的脑海当中跳出来。也许,经历了死亡的人才会真切的体会到死亡的全部含义,才会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珍贵。也许,只有当我用那支拙劣的笔记录下在他们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送行]   攻克了230高地,我们工兵连撤到公路边的山洼里休整,一百二十多人的连队,牺牲了三十三人,重伤五个,轻伤二十多个。三十三个熟悉的面孔永远的消失了。烈士的遗体被抬下了高地,整整齐齐的停放在担架上。全连排成两列,向烈士的遗体告别,望着这些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分钟以前还鲜活的朝夕相处的战友,有人,失声痛哭起来,更多的人,是无声的沉默。  连长走到每一具担架前,亲手用毛巾擦干烈士们脸上的血迹,整理好烈士们被弹片撕裂扯烂的军装,轻轻的替烈士们合上眼睛。别人拉他,想替他做这一切,都被他无声的怒视逼退。每合上一位烈士的眼睛,连长都强忍着泪水,轻轻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指导员和几名排长整理烈士的遗物,打包,记录下这一切。  张铁柱,赵刚,巩志强,王大海,王伟,李振华,孙涛,周红军,窦焕新,任国新,娄刚,李强,王则元,候健……  看着面前整齐的烈士们的遗体,全连摘下钢盔,向烈士默哀,全然没了出征时的豪言壮语。支前的民工们抬起那些阵亡将士的遗体转运后方的时候,连长一把拉过民兵队长,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兄弟,抬的时候轻一点,别摔着他们,等我们活着回来,一定去看他们,跟他们做伴!‘民兵队长再也看不下去了,扭脸,抹着泪,指挥着民工们向国内撤。四野一片寂静,只有渐渐远去的连绵不绝的炮声,提示我们,战争,还没有结束,战争,才刚刚开始。  雷小晨站在我旁边,失声痛哭,眼睛又红又肿。我呆呆的站着,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麻木。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甚至,弹片划破胳膊,鲜血直流,我竟然没有感觉。过红河的时候,尽管也看到不少的战友倒在枪林弹雨之中,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游过去,游过去,一定要游过去,所以也就顾不上那么许多。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远去的时候,恐惧占据了我的一切,我承认我一直是一个嘴上强硬但心里害怕的胆小鬼,是个懦弱无能的人,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接踵而至的,是无限的愤怒。‘报仇,一定要报仇!‘我心里喃喃自语。  [地雷]  连队休整了一个小时,接到营长的命令,指定我们在230高地公路以南20公里处一个叫那坝的小村子建立野战油料补给站。不让我们参战却要我们去挖工事修补给站,这道命令让我们大为恼火。连长对着步话机一阵狂喊,大发了一顿脾气,但也无济于事,无论如何,军令如山,不得不执行。更何况,我们是工兵部队,修补给站挖工事是天经地意的事。看着一队队满载着士兵和补给的卡车从我们刚刚攻下来的230高地下面的公路上向南,向着敌人的纵深挺进的时候,大家伙个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当我们赶到那个叫那坝的小村子的时候,前锋部队已经早就开过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到处是残墙断壁的村落。到处弥漫的硝烟,数十具残留的越南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被熏得漆黑,更多的是残肢断臂,血腥味随着四处飘荡,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的战斗。  几辆满载着油料的卡车停在公路边,连长马上吩咐三个排各自分工,一个排卸车,一个排挖工事,另一个排分散在四周警戒。我跟雷小晨一起,抱着枪,站在公路边四处寻视。一队坦克隆隆驶来,停在路边加油。从第一辆里跳下一个胖胖的坦克兵向我们走来,‘怎么着,哥们,把门呐!‘他一边摘下帽子擦着一脑袋的汗,一边笑嘻嘻的向我们走来。一听这话,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就来气,‘是啊,不如你们,打几炮,然后就跑,打中了记功,打不中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们是不如你们自在啊!‘‘嘿嘿嘿,你还真别说,兄弟我没有打不中的时候,不是跟你吹,两千米之内,指哪打哪!‘那胖子凑到跟前,‘给根烟抽,断粮了!‘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打心眼儿里烦他那副牛逼闪电的样子,没搭理他那茬,雷小晨傻乎乎的掏出一包烟,递了过去,‘嘿嘿嘿,打仗全靠你们啊,我们最多也就是挖挖工事什么的,大哥,前面打到哪了?‘那胖子一把夺过雷小晨的烟,抽出一根自顾自的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你这话我爱听,前面呀,都打到东桑了,离小鬼子的省会老街不远了!‘雷小晨一脸的羡慕,‘你们好呀,能立功了,我打到现在,还没开枪呢!‘胖坦克兵拍了拍雷小晨的肩膀,打着哈哈道,‘开枪?开什么枪啊!跟着我们吧,碰到了小鬼子,你拍拍顶盖,我一炮敲掉它娘的。‘‘那敢情好!‘雷小晨露出了讨好的笑。不远处,几个坦克兵加完了油,招呼胖子上车,胖子把烟揣进自己兜里,拍打着雷小晨,嘻笑的跑开了。‘我的烟,我的烟!‘雷小晨跑上前去想讨回自己的烟,可是远远的看见他爬上了炮塔,挥了挥手,‘兄弟,用得着我的,只要你拍拍顶盖,我就一炮敲掉他们啦!烟我留下了,等打完仗还你一条烟,记住我的车号,我是0618,哈哈哈………‘坦克开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那个胖胖的坦克兵的笑声。  三天以后,传来消息,在偷渡南溪河攻打小曹的战斗中,14军坦克团遭遇了敌人布置的一个混合雷场,我方损失四辆坦克,全部乘员阵亡。其中一辆,就是0618号车。至今为止,我的脑海当中,还回荡着0618号车胖胖的坦克兵那爽朗的笑声。  ‘记住我的车号,我是0618,只要你拍拍顶盖,我就一炮敲掉他们!‘  正文 第八卷 故乡  [故乡]  ‘你去过广西没?‘赵小悦懒洋洋的靠在方磊的肩膀上,光着的脚丫晃啊晃,不断的搅着哗哗流过的河水,雪白的连衣裙下,小腿笔直。  ‘没去过啊!打小我就在北京长大的,除了北京,哪里也没有去过,那边还有北京好?那里多热啊,说那边特别特别的热!还有,那边靠近越南,是吧,广西是挨着越南吧?‘方磊漫不经心的问,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儿,淡蓝色的烟雾,慢慢的向上飘。  ‘是啊,我的老家就在那里,凭祥你听说过没?我老家就在凭祥。离越南特别近,走不远就是越南了。‘赵小悦一本正经的看着方磊的眼睛。  ‘哦!‘方磊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知了在耳边不停的嗡嗡的叫,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永定河两岸的大柳树,也被晒得垂头丧气的,枝条垂到了河里。  ‘我老家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唉,你没去过,可惜了。有机会带我去那里玩吧,可好玩了,比北京好玩多了。满山遍野的甘蔗林,咬一口,甜滋滋,特别特别的甜。‘赵小悦的脸上,一脸的向往和自豪。  ‘我老家那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不像北京这边,北京冬天太冷了,夏天又太热了,闷热的要死。不像我们那边,夏天虽然也热,但总下雨。‘赵小悦沉浸在对故乡的回忆中。  ‘我就知道那边有一个友谊关,是叫友谊关吧?好像是这个名字。‘方磊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使劲的一撇,石子在水面上跳跃着,连着溅起了三四个水花。  ‘那不叫友谊关,那叫镇南关,老辈儿上说,那是冯将军黑旗军打仗的地方,在那里打败了法国人,那时候法国人想从越南打到中国来,让冯将军打回去了,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镇南关大捷,黑旗军你知道不?后来,周总理改名叫睦南关。还有平而关、叫隘关、油隘关呢,后来援越打美国人的时候,又改的名字叫友谊关。不过,老辈儿上的人都叫它镇南关,我感觉还是叫镇南关好听一些。你说,镇南关啊,威镇南疆,好听吧!‘赵小悦一本正经的问。  ‘嗯,好听。镇南关好听一些。那边离越南那么近,你去过吧越南?也算出国哩!越南那边好玩不?那边是不是老打仗啊!‘方磊笑着扭脸看着赵小悦。  ‘我哪去过啊,那时候我还小呢,家里人不带我去,不过,我见过越南人,在我老家那边,每到集市的时候,总能见到不少的越南人,他们到咱们这边来买东西,成包成包的往回抗,大米,布,棉花,什么都买。那边好像什么都缺。我还亲眼见过越南人哩,跟咱们长得差不多,不对,比咱们长得矮,还瘦。男的大多都穿着军装,戴着那种船形的军帽,就像胡主席来咱们这边戴的那帽子一样。一个个都黑瘦黑瘦的。不过,越南的女的长得挺好看,都挺漂亮的,个子也都挺矮的,她们穿得都挺漂亮,都是那种民族服装,都挺漂亮的。‘赵小悦把方磊拉坐到她身边。  ‘那你爸,你妈去过那边没?‘方磊好奇的问。  ‘去过啊,那时候我爸在拖拉机厂上班,总去那边,那边不打仗吗?我爸他们就过去,帮他们修机器,那时候好多人都去过呢,咱们国家还派兵去了呢!那时候我爸一走就是半年多,我跟我妈都特别特别的想他,每天都在街头儿那边等他回来,有时候,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特别担心我爸。有好多人一去那边就回不来了。‘  ‘还派兵去了?‘方磊听到这话,感觉很好奇。‘没听说啊!‘  ‘那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反正是派兵去了,好多人呢,都穿着越南人的衣服去的。大人们不让说,反正我知道,我爸他们都去了,也是穿着他们的衣服,戴着那种船形帽。‘  ‘后来,我爸回来了,我跟他问那边,他不说,但我都知道,每次他都跟我妈道咕,半宿半宿的道咕,我妈还哭。我爸还受伤了呢,腿上伤了好大一块,养了大半年才下床的呢。再后来,我爸我妈就让他们带走了,关了好久。后来,我妈回来把被褥都拿走了,把我送奶奶这边来了。他们还打我爸,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赵小悦的脸上涨得通红,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方磊不知所措,只好安慰她,替她擦干眼泪。北京,1976年的夏天,越发的闷热起来。  [支前]  ‘我回来啦!‘方宁掀起棉布门帘进屋,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摘下眼镜片擦着上面凝结的一层霜。抬头一看,方爸爸正坐在椅子上闷头抽烟,方妈妈站在一边不断的抹着眼泪。方宁好一阵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老俩口吵架了?方宁径直走过去,拉过妈妈,‘怎么了?哭什么呀!你们俩又吵架了?都老两口了成天吵什么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至于妈你哭得抢地的吗?你就让着我爸点不行。‘方宁劝着妈妈。  方妈妈眼睛红红的,‘你弟,他来信了!‘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抹着眼泪,‘唉…………‘爸爸狠狠的掐灭烟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犯错误了?受伤了?‘方宁的心头一沉,急忙拉过妈妈,‘我弟说什么?什么事?‘  妈妈不住的拿毛巾擦着眼睛,眼睛又红又肿,‘你弟说了,他们部队要调动,要调到南边去!‘  ‘南边?‘方宁心头一震,最近报纸上到处都在报,越南已经开始排华,好多越南的华侨,世世代代生活在那边的中国人都被越南当局迫害,被迫迁回国。越南人又在边境上不时的挑起事端来,这时候被调到南边,莫非,是要打仗?  ‘内乱必有外忧啊!‘爸爸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方妈和方宁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连夜亲手赶制了红腰带和红袜子,意在平安,等邮走了东西之后,方家上下,沉浸在无边的思念之中。  [开拔]  部队正式开拔到南线了。  随着军车,方磊不断的摇晃着,昏昏欲睡,全班人挤在一起,抱着枪,个个都沉默不语。透过帆布向外看,亚热带雨林郁郁葱葱的的景色一闪而过,经过数十天的开拔,也不知道到底要开到哪里,反正是一直向南,向南。方磊早已厌倦了,最初看到这些美丽的景色的时候的兴奋已经被长途跋涉的劳累冲得一干二净。‘方磊,吹段口琴吧!‘雷小晨翻着困倦的眼皮,连连打着哈欠,配发给他的钢盔显得有点大,不住的晃荡。‘对,方磊,吹段口琴吧!‘班长周黑子也捅了捅他。  一听这话,大家都显得兴奋起来,车厢里开始嘻笑开来,方磊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翻出了口琴,擦了擦上面的汗,又吹了吹灰,试了试音,双手捧起口琴,吹了起来。动听的口琴声为这百无聊赖的旅途平填了一丝乐趣。战友们合着拍子,有节奏的拍着巴掌。  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啸的声音,紧接着,不远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打断了车厢里的欢笑。军车突然一个刹车,车厢里乱成一片。雷小晨慌乱的掀起扣在脸上的钢盔,‘怎么了,怎么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班长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炮声,是越南人打炮了,快下车快下车!‘他大喊着,第一个跳出了车厢。车厢里的人马上慌乱起来,纷纷抱着枪跳出了车厢。  方磊跳出车外。车队停在了半山腰,周围挤满了战友。不远处,一个小村子冒出了滚滚的浓烟。‘三排押车,把车开走,把车开到山洼里去,不要停在这里!一排二排把武器留在车上,跟我去救火!‘连长站在车队前头的一辆卡车的驾驶室上大声的喊着。  当方磊跟着战友们冲到这个小村子的村口时,面前的一切,让他震惊得目瞪口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了。炮火摧毁了一切,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坍塌,冒着浓烟,刺鼻的硝烟合着血腥让他的胃一阵的痉挛。跑出来的村民们,正用一双双惊恐无措的眼睛看着这群军人,哭喊声不绝于耳。  方磊和雷小晨走到一栋被炸坍了一半的屋子跟前,房子已经坍了一大半,只剩下残橼断壁,还冒着黑烟。方磊一脚踹开斜靠在墙上的燃烧的门,面前的惨状让他震惊。屋里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只剩下血红色的泥土还在燃烧,残肢断臂还在流着血,破碎的黑板上到处都是血,正顺着黑板向下流,半截胳膊卡在黑板上,手里还紧紧的握着粉笔。雷小晨扭头哇哇的吐了起来。方磊死死的控制住自己,但面前的一切,触目惊心。  一个妇女跪在屋前正号啕大哭……  正文 第九卷 炮击    [炮击]  那四处凌落的残肢断臂,那鲜血不断涌出的肢体,血淋淋场面,还有四处弥漫着的刺鼻的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当方磊第一次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唯一感觉到的,只有惊战和震撼。他转过脸去,惨烈的场面不堪目睹,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雷小晨受不了这一切,转身扭头哇哇的吐了起来。  方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的眼里只是血腥,到处都是血腥。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啸,撕破空气的尖利的哨音,有如千斤重石一样的压迫的感觉。方磊和雷小晨下意识的扑倒在地,死死的按住头上乱窜的钢盔。一发迫击炮弹准确的砸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冲击波掀起滚滚的尘土和碎石,夹杂着四射的弹片呼啸着,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方磊耳朵翁翁直响。方磊抬起头,面前的一幕再度让他胆战心惊,炮弹在空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那个本来跪在屋子前面痛哭的女人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四溅的鲜血和还冒着烟的泥土,纷纷扬扬下落的尘碍中,不时飘落几缕布片……  ‘快隐蔽!‘不远处,传来连长一声怒吼。方磊在恍惚当中突然猛醒。这发炮弹显然是敌人试射的,说不准,现在敌人根据弹着点正在调整射击诸元呢。更说不定,几十发炮弹已经出膛了,正划着美丽的弹道曲线向他们砸过来呢!方磊呼的一下爬起来,一把拽起还猫在土里的雷小晨,没命的向村外跑去。  在他们身后,小村子被成群的炮弹所覆盖,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方磊和雷小晨跌跌撞撞的跑回集结地,惊魂未定。清点人数的时候,除了几个被弹片划伤的以外,大多没有什么事,撤出来的老乡大多受了伤,个别几个还是重伤,正躺在担架上不住的呻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哭着喊着的要跑回村子,结果被几个战士强行拽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唉声叹气,更多的,是无声的沉默。  班长周兵脸色黑得发紫,抱着枪,一声不吭,铁青色的脸上眉毛紧锁着,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要迸发出来。那个年轻的女人扑倒在他跟前,抽搐着,嘶哑着哭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炮声终于停止了。当方磊和雷小晨再度进入小村子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炮火夷为平地,除了弥漫的硝烟和烈火中不断传来的哔啪的声音以外,一片死寂。残橼断壁已经不见了,取代而来的就是一片炸得七凌八落狼狈不堪,平整的道路已经被炸得坑坑洼洼,血腥已经被一片烟熏火撩的漆黑所掩盖。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下子扑倒在地,昏撅过去……  正文 第十卷 敌后穿插  [穿插]  几次提起笔来,想继续写下这个故事,但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可是,每当到夜深人情的时候,战友们的身影却总是不断的在我眼前浮现,挥之不去。草草写下几笔,聊以安慰自己,纪念战友,但却总是心有不甘。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好像又回到了那片陌生的热带雨林,那片血腥而又恐怖的雨林,那段泥泞的丛林小路,那段残酷而又绝望的敌后穿插。  班长周兵走在最前面,砍刀不断的挥舞着,砍断那些横七竖八纠缠着的树藤,砍倒那些长着倒刺的低矮的灌木。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可是,这条路看上去却永远的那么漫长而没有尽头,每一次问向导的时候,他总是面露苦色,不远了,快了。可是,十多年前曾经走过的丛林小路,现在已经被漫无边际的热带雨林吞没得一干二净,踪影皆无。  艰难的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可是这片雨林却依然漫无边际,头顶上的大树的枝叶与随处可见的树藤纠缠在一起,遮断视线,丛林里光线暗淡,千百年来落下的枯枝败叶在这茂密的原始森林中自生自灭,腐烂成泥土,脚踩下去,冒出臭哄哄的黑色的泥水,刺激着脚上的皮肤发痒,接着就是疼痛难耐。蚂蝗不时的从树上落下,掉落在脖梗里,轻轻的咬上一小口,然后就把整个身体塞了进去,大口大口的吞噬着我们本来就单薄的身子,直到肚皮翻红,吸饱了血,才会一点一点的褪出来。雷小晨不时的拍打着,胳膊被蚊子叮得血红一片。连长捧着地图,环视四周,密密的从林遮断了一切视线。他的眉头紧锁,汗水合着泥水不时的从钢盔上滴落,血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已经连续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疲惫,一脸的沧桑,脸色惨白。  他一把拉过指导员,‘这么走不行啊,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在黄昏时分穿插到位。‘指导员把背上的枪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午后两点,‘还有多远?‘连长用手指量了量地图,‘大概还有三十多公里,我们才走了不到十公里。四个小时才走了不到十公里,照这个速度下去,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按时穿插到位了。‘  我抱着枪,钢盔在头上不住的乱晃,头晕眼花,眼前的人影一片片的发黑,胶鞋被扎破了,钻心的疼,疼得我冷汗直冒。时不时的陷入泥泞当中,泛起的黑水发出令人做呕的臭气,刺激着胃一阵阵的发酸,更要命的是,纱布早就被黑水浸透,渗进伤口里,钻心的疼痛,疼得我一阵阵的发抖。身上早就湿透了,汗水合着泥水,风子像刀割一样吹在身上。胃里空空的直泛酸水,一阵阵的头晕目绚。我挣扎着,用枪支着身子不倒在泥水之中,因为一旦倒下,接着而来身后的战友们也会接二连三的砸在我身上。  ‘原地休息,一班警戒!‘连长压低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一阵风一样,原本就摇摇晃晃的队伍,马上就横七竖八的倒成了一片。我挣扎着,走到一棵树下,靠在树干上滑坐下来,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雷小晨挪到我身边,把身上的地雷和步话机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泥里,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了。‘你说,我们还要走多久?‘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天知道,累死我了!有公路不走,让我们走丛林,没等我们穿插到位呢,累也要累死了!‘  午后的越南天空,转眼间瓢泊大雨如注倾泻而下,黑暗的丛林里,一队中国士兵艰难的穿行着。  [遇敌]  已近午夜,部队还在摸黑在丛林里艰难的挪动,我的两腿已经麻木了,脚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用做标记的白色毛巾也看不清了,我只能紧紧的拽住前面战友的腰带,全凭着感觉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部队终于走出了丛林,穿出丛林的一瞬间,一轮明月高挂在天上,我茫然不知所措,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雷小晨也背着沉重的地雷和步话机从树林当中挤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群飞鸟被惊起,乌鸦鸦一片吱吱的乱叫,一片黑影飞过。  前面不远处,山顶上,突然传来一阵爆豆一样的枪响,子弹拖着火红的曳光,像莹火虫一样,打在树丛中,枝叶乱飞。枪声响下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的卧倒,抽枪。连长眼急手光,一把按住了我,同时,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不许开枪。不许开枪!‘  所有人都被他的命令惊呆了,个个面面相怯。山顶上,两挺轻机枪喷吐着火舌,不时的扫过,打得头顶上的枝叶乱飞,打得面前的石头火星乱跳。‘出来吧,中国人,我看到你了!‘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在山头上怪叫着,紧接着,一阵瓢泼的弹雨扫了过来。趴在身边的一排长发出一阵低低的惨叫,再也不动了。钢盔被子弹击穿,血喷了我一脸。  ‘为什么不开枪!‘指导员一把死死的抓住连长的胳膊,‘你害怕了?‘黑暗中,他的眼睛冒着火,下意识的,手枪顶住了连长的腰。眼前的一切把我惊呆了,连长的脸上毫无表情,‘撤,撤回树林里,轻轻的爬回去,谁也不许开枪。‘  所有的人都被这道命令蒙住了,连长一把推开指导员,手枪顶住了他的钢盔,‘听我的命令,撤回到树林里去!谁也不许说话,谁也不许开枪!‘他的脸被愤怒撕扯着,越发显得狰狞起来。  黑暗中,只听得见不远处的山顶上,越南人的怪叫和轻机枪的爆响,‘出来吧,中国人,我们看到你啦!‘队伍慢慢的挪动着撤回到树林里,不时有人被子弹击中,发出低沉的惨叫。  过了不知道多久,枪声终于停了下来,部队聚在一起,连长一脸铁青,被围在了中间,‘为什么不开枪还击!‘周兵哗啦一声推枪上膛,枪口顶住了连长的胸膛,一排长跟周兵是老乡,打小玩到大的,一起当兵,一起提干,他们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打死却不能还击,周兵出离的愤怒了。指导员挤上前来,一把推开周兵,‘把枪收起来!‘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指导员,此时此刻,也愤怒得涨红了脸。‘你还有什么说的吗?‘指导员转身对连长问。‘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连长黑着脸,长叹一声,坐倒在地上。  ‘同志们,连长刚才是正确的,我当时也被他的行为搞蒙了。敌人为什么只用轻机枪,没有用步枪和手枪?因为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刚才我们刚出树林的时候,惊起了一片鸟,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只不过看到了一片鸟!他们刚才是火力侦察,可是我们对敌人的情况不了解,我们不能还击!‘指导员顿了顿,转身低头向连长,‘可是你为什么不解释?‘连长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围聚的战友们渐渐散开,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正文 第十一卷 突袭  [突袭]  ‘上面只有两挺轻机枪,没有迫击炮,估计最多一个排的兵力,敌人没有料到我们会走这么快,插到这里来了。怎么办?绕过去?还是冲过去?‘指导员爬到连长身边,低声的说道。连长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山头,一丛火焰隐隐约约的跳跃着,几个黑影若隐若现。过了许久,他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问,‘你还信得着我?‘‘你是连长!‘指导员斩钉截铁的说,丝毫不容置疑。  ‘一个排,从山脚摸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全连跟上去,吃掉这股敌人再说!‘连长轻声的说道。‘行,绕是绕不过去了,时间不够了,天快要亮了。只能从这里打过去,然后沿山下的公路走,能迎面堵住敌人,我们已经不能按时穿插到位了。‘连长收起望远镜,拔下弹夹,满膛的子弹,在夜色之中发着暗淡的黄油油的光。‘我带队,你留下!‘指导员一把按住他,‘不行,我带队,你留下!‘连长死死的抓住指导员的手,‘别争了,我去吧,你是连长,你指挥!‘指导员说着,竭力的抽出手来,‘放心吧!没事!‘连长还想说什么,指导员摆了摆手,转身爬到了黑暗处。  三排跟着指导员,趁着夜黑林密,匍跗着爬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慢慢的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甚至连一丝细碎的声音都没有。我突然间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的缓慢,黑暗中,连长也时不时的抬起手腕看表,焦急的等待,从未感觉过如此的漫长。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杳无声息之中,除了偶而夜行的动物发出奇怪的叫声以外,密林里静得吓人,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手榴弹耀眼的闪光伴着沉闷的爆炸声划破了这死静的夜色,清脆的轻机枪的鸣叫时断时续的响起,很快就淹没在了爆豆一样的爆炸声之中。流弹划破夜空,拖曳着火红的弹道,向四射的火星一样。喊杀声此起彼伏。没等连长下令,全连就不约而同的冲出了密林,朝着火光冲去。  我磕磕绊绊的朝前跑,身边的几十条黑影。我紧紧的抱着枪,天色漆黑一片,脚下泥泞的土地上纵横交织的藤条时不时的把我狠狠的摔出去。一串跳跃的火星横扫过来,打得泥土飞扬,碎石打在脸上,生疼。  我们冲上坡顶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呛人的硝烟和熊熊燃烧的爆炸的火焰伴着血腥刺激的人眼泪横流,借着火光,四周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甚至还在咕咕的往外冒着黑红的血。雷小晨被一具尸体绊了个跟头,脚底下一滑,倒栽葱样的摔进弹坑发出一声惨叫。我急忙跑上前去,伸手把他拽出来,他的钢盔不见了踪影,一脸红白相间,红色的是血,白色的是脑浆。‘你挂了?伤在哪里?‘我一把按倒他,手忙脚乱的在他头上乱摸,‘不是我的,是他的!‘雷小晨一脸的惊恐,伸手指着旁边的尸体,我摸上前去,翻过尸体。那人的半边脑袋被子弹打烂了面目模糊,但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手榴弹,身体僵硬的姿势,摸着尸体,还是温温的。破烂的军装上来看,是越南人。  指导员和其它几名受伤的战友被抬过来了,连长一头跪倒在地,‘老许!老许!‘卫生员撕开他原本就破烂的军装,两个弹洞斜斜的打在他的胸口,咕咕的冒血。连长一把推开卫生员,手忙脚乱的给指导员包扎,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湿透了绷带。‘你他妈的轻点,疼!‘指导员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对不住对不住!‘连长一脸的愧疚,‘没事!‘指导员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眼泪合着大滴的汗水和雨水,顺着脸淌下来,在泥黑的脸上冲得一道一道的。  天色渐渐亮了,乳白色的浓雾在密林中升起。不知道何时,雨停了。浓雾笼罩大地,山脚下,近在咫尺的公路也变得隐隐绰绰了。硝烟合着浓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残留的火焰被雨水冲灭,偶而发出辟啪的声音………  正文 第十二卷 清晨  ‘老方,早点睡吧!‘赵小悦放下花镜,合上手里的书,‘明天,不是还要开会吗?早点睡吧!‘方磊从沉思中惊醒,将大衣挂在衣架上,伸手关上了窗户。外面,夜色漆黑,雷雨交加。他艰难的挪动着发福的身子,腿疼得厉害。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他就感觉全身极不舒服,受过伤的左腿拖累着身体。  ‘你躺下,我帮你揉揉!‘赵小悦把书放在床边的书桌上,方磊平躺在床上,赵小悦搬过他的大腿,轻轻的敲打着,按摩着。‘受累啊!‘方磊报歉着笑笑,‘这什么话!‘赵小悦白了他一眼,继续精心的按摩着他的腿,一个拳头大小的伤疤赫然在目。  方磊又陷入沉思之中,他一闭上眼睛,脑子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赵小悦手稍重了一些,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不禁哎了一声,赵小悦歉意的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继续的揉着,手轻了一些。  ‘你说,过几天,我们回去看看?‘方磊睁开眼睛,轻声的问道。赵小悦没抬头,‘行,回去看看,我陪你去!‘?方磊重新闭上眼睛,他和赵小悦是如此的默契。生活是如此的平淡,但方磊感觉却是如此的遐意。  第二天一早,方磊一边看报,一边就着咸菜吃着馒头喝着粥。‘现在的报纸啊,广告太多了。‘方磊一边不耐烦的翻着,一边皱着眉头。‘快点吃吧,一会儿还得上班呢!‘赵小悦坐在一旁催促着。方磊慢腾腾的咀嚼着馒头,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报纸。突然,他感觉嗓子一阵的痉挛,馒头噎在嗓子眼里下不去,憋得满脸通红,赵小悦连忙端过粥来,‘喝一口,喝一口!‘一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方磊喝了两口粥,强咽下去馒头,但如梗在喉的不是馒头,是报纸角落里的一篇简短的报导,‘……我工兵部队胜利完成扫雷任务,往日地雷密布的边境,现成为兴旺的边贸市场……‘赵小悦边拍打着他的后背,边说道,‘别看了别看了,该上班了!‘方磊没搭理她,顾不上吃饭,双手捧起报纸,仔细的看着这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捧着报纸的手,一个劲的颤抖着。末了,方磊放下报纸,脸色阴沉得厉害,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窗台上的花开得极为鲜艳,享受着阳光的滋润,显得如此的娇艳,随着空调吹来轻轻的风,在微微的摇动着。保姆李姐见状,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说话。赵小悦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句什么,李姐马上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桌子上的一切,那张报纸,也被卷成一块,和剩饭一起,扔进了垃圾筒里。  窗外,响起两声喇叭,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的驶进小区来,停在了楼前。方磊一言不发,转身接过赵小悦递过来的公文包,穿鞋下楼。赵小悦守在门口,对着正下楼的方磊叮嘱着,‘你慢点,腿脚不好就慢点走,别着急!‘方磊没说话,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楼下,司机小刘迎了一步,‘方局早!‘极会察言观色的小刘马上就意识到方局长今天早上不甚开心,忙打开车门,右胳膊伸得笔直挡在车门顶上,生怕方磊的头奔磕碰到车门上,待方磊坐定之后,轻轻的关上车门,又跑回前排,上车,发动了引擎。  方磊躺倒在真发坐椅上,闭目宁神,报纸上的消息勾起了往事的回忆,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再次浮现在眼前。车身抖了一下,方磊睁开眼睛,欠了欠身,‘小雷呀,慢点开,不着急。‘‘嗯,好的,方局。‘小刘没在意方磊叫错了他的名字,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车流。方磊一惊,下意识的反应出来了,他不是雷小晨,自己叫错了名字!借着前排的倒车镜,方磊仔细的看着镜子里面矮矮胖胖的小刘,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一直喜欢小刘,安排小刘当自己的司机,就是因为他们俩长得太像了。小刘和当年的雷小晨,简直太像了。  小刘注意到方局长正在倒车镜里看自己,只是笑笑,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脸上稍稍带上点红。方磊想了许久,轻声的问道,‘小刘呀,过几天,跟我出趟远门!‘  ‘行,没问题,方局,我跟您去,您要去哪里?‘  ‘麻栗坡。‘  正文 第十三卷 为何而战  如果说这场战争的意义,说实话,我真的无法理解。原以为同志加兄弟的感情厚实的有如万年长青的松柏,但从抗美援越到对越自卫反击却不过短短几年,兄弟变成了仇人,亲情变成了仇恨。在战前急训时,我还是一脸的盲从,但赤裸裸血的事实,让我心中充满了仇恨。周兵越发的沉默了,脸色显得比往常更黑,没人的时候,他总会独自一个人,在村东头那片新坟里徘徊。那里有一座新坟,每天傍晚,他都会独自一个人坐在坟前抽烟,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偶而连长和指导员会过去拽他,他都不理会。那座坟里,埋着一位漂亮的彝族姑娘。  战前训练很紧张,每天的训练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操艇,架桥,施工,武装越野这些都是我们工兵连必修的科目。只有到每天的傍晚,才会有短暂的休息。村子里的教室被越军的炮击炸毁了,教室搬到了村东头的大树下。每天傍晚,闲不住的战士们都会跑去围观,我和雷小晨也不例外,天天到。跟着孩子们一起,看他们读书识字,稚嫩的读书声,是除了炮弹划破空气以外唯一动听的声音了。  ‘中国,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  吸引我们的不仅仅是孩子,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老师,漂亮的彝族姑娘。每当看到我们的时候,她的脸都会羞涩的笑得红红的。她在继续着她的姐姐和姐夫的工作,在那次炮击中,夫妻二人双双被越军的高爆榴弹炸死。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一个人,总是沉默的躲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看,那个人,就是周兵,他也是彝族,一个和善友爱而又骁勇善战的民族。  士兵的欢乐,总是平凡而又普通的。很快,战友们发现了这个一直沉默不语周兵火辣辣的眼神,纷纷和他打趣嘻闹。周兵也不解释,只是一个劲的嘿嘿的乐。那个漂亮的彝族姑娘慢慢的也发现了这一点,羞涩得脸红得像个苹果。甚至连走路,都躲着我们走。不过,还是有人看到了,周兵和那个彝族姑娘躲在一起说话。战前纪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连长批头盖脸的把周兵一顿臭骂,无论指导员如何说情,周兵还是被关了三天的禁闭。  就在这三天里,那个漂亮的彝族姑娘离开了我们,永远的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离开了深爱着她的周兵。  她的尸体是在村子不远处界河边上被发现的,赤裸的身子,披头散发的被倒绑着双手抛至草丛中。巡逻部队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多时了。沿着小路,到处是四散的书和作业本,那上面歪歪扭扭稚嫩的笔体写着,‘中国,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她是在去邻村上课的路上,被越南特工捉住凌辱而死,她的身上到处都是抓痕和刀伤,雪白的胸膛被扎了十几刀,血早已流干,结成硬痂。她的眼睛怒目而视,仰望着苍穹,死不瞑目。  周兵得到这个消息,踹开禁闭他的草棚跑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抬上了门板,尸身上盖着军装,正要抬走。平日里喜欢和她嘻闹的战士们个个无声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流着泪。周兵一把扑倒在地,他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揭开军装,露出姑娘扭曲的脸,巨大的打击让他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边境那边,几个越南人对着这边指手画脚,嘻嘻哈哈的看着。  战友们七手八脚的弄醒了周兵,悲愤之中,周兵伸手抢过战友的冲锋枪就要朝那几个越南人扫射。指导员一把扑倒他,死死的按住了枪。他不能不这样做,说起恨,恐怕大家和周兵一样的恨。但他必须得这样做,对面,草丛里,没准就有一挺机枪一直瞄着这边,更有甚者,是一台录像机,正在无声的转动着,一旦开枪,越南人就拿到了证据,就会拿到国际上做文章,说中国军队无故射击越南边民,要不然,为什么那几个越南人不穿军装,就有胆量站在那里。  指导员死死的按住周兵,连长下了他的枪,‘绑起来!‘连长黑沉着脸命令着一脸惊讶的战士们,‘把他绑起来!‘连长怒视着他手下这些个一身臭汗一脸疲惫的稚气未脱的士兵们。  再没有人给孩子们上课了,再也听不到朗朗的读书声了。训练,训练,死一样的沉默,无限的仇恨无声的涌动在士兵之中。只有周兵,训练结束后,独自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坟边,抽着烟,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正文 第十四卷 措手不及  战争还在继续,一切都才刚刚开始。阻击战就是在那个浓雾迷漫的早上开始的。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脑海里总是那段惨烈的场面。  周兵和其它几个战友从浓雾中跑回来,跌跌撞撞的爬上坡顶的时候,连长正守在指导员的身边,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水。正在挖工事的战友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围拢过来焦急的看着他。周兵累得躺倒在地,抱着枪,大口的喘着粗气,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着,略带着一丝不安和颤抖,‘连长,敌人上来了,足有一个营,还有坦克!‘他跑得太急了,满脸通红,汗水顺着头发滴哒滴哒的往下淌。  ‘连长,你快去看看,不用管我。‘指导员微弱的声音说着。连长沉思了片刻,握了握指导员的手,‘放心吧老许,没事!‘一边招呼卫生员把指导员抬到山坡背面阴凉处,转身跑到坡前,趴在工事里。周兵指着不远处的浓雾,‘从那边过来的,看不清多少人,有坦克和汽车!‘连长不说话,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我伸着脖子朝浓雾里看,四周雾气着着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远处公路沿着山脚转弯的地方,几个正在布设雷场的战友隐隐约约的身影,正撅着屁股拿着藤条在公路上清理痕迹。  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坦克的引擎发出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连长紧紧的抓住望远镜,脸色变得青紫,牙齿撕咬着嘴唇。‘准备战斗。‘战士们纷纷跳进工事,个个神情紧张,雷小晨抱着电台紧紧的趴在连长的身边。  坦克发出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近了,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浓雾迷漫,初升的太阳变成了暗黄色,无精打采的样子。突然间,两辆坦克从山脚的公路上轰然出现,挺着炮筒冲进视野之中,紧随其后的,是几辆满载的卡车,拖着火炮。  坦克冲进雷场,防坦克地雷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中,冲在最前面的坦克嘎然而止,轰然炸嘎,火焰冲天而起。就在同一时刻,山脚下三排的阵地上同时腾起数条火焰,三四发四零火箭同时打在第二辆坦克和紧随其后卡车上。触雷的坦克轰然不动了,燃烧的卡车东倒西歪,甚至有一辆拖曳着炮车,失去了控制,一头扎下山谷之中。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火光中,挣扎的越南兵跳下燃烧的汽车,又接二连三的踏响了地雷。滚滚的浓烟四处升起,笼罩了整个山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滚滚如雷,轻枪机清脆的鸣叫着,吐出愤怒的火舌,瓢泼似的弹雨,像一把火红的皮鞭一样抽打着一切,无情的吞噬着火光中挣扎的越南兵。耀眼的一连串的闪光之中,中弹的士兵像机器人一样抽动着,动作被定格,放大,惊恐万状。地雷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撕裂着大地,焦糊的肉味和呛人的火药味浓烈而又刺鼻,残破的肢体尸块血肉夹杂着弹片四射……  连长还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脸色青紫,牙齿撕咬着嘴唇,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看着敌人的先头部队在山脚下三排的机枪下横七竖八的倒成一片。爆炸声时断时续,慢慢恢复了平静。‘撤!雷小晨,喊号,叫三排撤回来!‘  ‘撤?‘雷小晨吃了一惊,张大的嘴吧久久合不上,‘为什么要撤,现在不是追击的最好时候吗?应该冲锋啊!‘我暗自合计,周兵也抱着枪,不解的看着连长,紧张劲一扫而光,兴奋的大吼着,‘冲吧连长!‘  ‘撤,叫三排撤下来!‘连长放下望远镜,对着雷小晨大吼道,‘全,体撤入坑道!‘说着话,一边狠狠的推了周兵一把,‘都给我滚回去!‘雷小晨没办法,抱着步话机狂喊,‘三排长,连长命令,全体撤回!‘  ‘为什么!老子不撤!‘那头三排长公鸭嗓子狂喊着,‘老子刚打上,不撤!‘连长一脚把雷小晨踹倒在地,抢过步话机,‘给老子撤回来,不回来崩了你!这是命令!‘说完扔掉步话机,挥舞着手里的望远镜,对着周围的战士们狂喊,‘撤回坑道里!都给我进去!‘  敌人的反击是迅速而又坚决的,三排长带着战友们刚刚跳进坑道,数不清的迫击炮弹就从天而降,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吞噬了刚才三排的阵地。‘你真行!‘三排长紧挨着连长窝在坑道里,钢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双手紧捂着耳朵,张着大嘴喘着粗气。连长没搭理他那茬,窝在坑道口,紧张着注视着外面。一队越南兵,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在爆炸的火光中猫着腰摸到了公路上,若隐若现。  炮声嘎然而止,‘机枪,上!‘随着连长的一声令下,清脆的机枪声再度响起,瓢泼的弹雨之中,越南兵抛下几具尸体仓皇逃窜。周兵抱着机枪打得正欢,三排长一扯他胳膊,又撤了回来!  阵地陷入一片死静之中,只有公路上被炸毁的坦克和汽车还冒着浓烟,时不时的发出辟啪的爆炸,除了观察哨以外,全连都撤进了坑道。三排长挤了过来,‘去去去,方磊,一边去!‘说着话,把我拔拉一边,紧挨着连长坐下,从怀里掏出烟来,讨好的递给了连长。连长不说话,接过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你怎么知道越南人反击得这么快?‘三排长不解的问,‘听枪声就能听出来,我们是工兵连,没有重武器,小鬼子可是打了二十多年仗的,换成是我,也会这样做的。只是敌人刚才是试探我们,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罢了,如果他们再坚决点,我们很麻烦的,看来,我们得吃一翻苦头了!唉……‘连长长叹一声,又闷头抽烟不再说话。  整个山谷死一样的沉寂,大战之前的片刻平静。浓雾慢慢散去,天去阴了下来,亚热带丛林深处,两队殊死搏斗的士兵们在各自准备着,第一个回合,才刚刚结束,惨烈的阻击战,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十五卷 阻击  周兵死了,死相很惨,身子被三发高机子弹拦腰打断。‘操,石子真多,咯得慌,真疼!‘他最后喃喃自语了一句,眼睛圆睁着,死死的盯着阴弥的天,红红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睛,像是要滴出血来。手在黑红色的泥土上抓挠了几下,好像要抓到那半截被打断的身子,嘎然而止,就这样,他永远的躺在了大西南陌生的国土上,茂密的亚热带雨林之中。  急促的迫击炮速射,成吨的钢铁夹杂着火焰吞噬着阵地,高爆榴弹爆炸时的冲击波撕扯着空气,袭卷而来的弹片四射,打在泥土和尸体上,发出扑扑的声音。坦克挺着长长的身管,碾压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停在山脚下,开炮时巨烈的震动和爆炸的冲击,大地在钢铁和烈火的狰狞下不停的颤抖。  足有一个排的敌人,猫着腰,紧跟着迫击炮弹的落点往上冲,挤压着一排的阵地。一排长阵亡之后,周兵任代理一排,死守着把着公路的第一道战壕。战友们被死死的压制在坑道里,潮水般涌入的敌人跳进了坑道,机枪,手榴弹已经施展不开,更多的是刺刀与肉体之间的搏斗。  两个越南兵嚎叫着跳进战壕,周兵不加思索的一梭子横扫过去,喷射的血雾夹杂着惨叫声中两个越南人倒地不起。周兵刚一回身,身后一个越南兵的刺刀扎进了他的肋下,他扔下手里的步枪,双手死死的掐住了那个越南人的脖子,两个人翻滚在泥沟里。盔式帽下的那个越南人,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黑瘦得如同一把柴骨。脖子被周兵死死的掐住,脸上痛苦的狰狞着,血涨满脸,手里拧着步枪,刺刀从周兵的肋下划开了肚子,鲜血如出锅的滚汤一样冒着热气。就在这一瞬间,周兵的眼前黑成一片,但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那是一双铁匠的手,铁骨粗黑。颈骨断裂时发出的脆响,格外动听。周兵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直到那个年轻的越南兵翻吐出舌头,拢拉下脑袋,盔式帽翻掉在一旁。  扔掉手里的尸体,周兵坐倒在战壕里,眼前金星乱冒,他长长的出了口粗气,感觉腹部一阵抓心的疼痛,低头一看,肠子已经流了出来,滚烫的血扑扑的往外喷着。他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眼前一片片的黑影,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我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一阵的痉挛,他颤抖着双手捧起肠子塞进肚子,‘操,这是我的肠子!‘又用腰带死死的勒住。然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地泥沟里……  ‘看,快看!‘雷小晨扔掉步枪,一指山脚下的坦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正爬向敌人的坦克,缓慢而又坚绝,子弹打得他痛苦的翻滚着,越爬越近,突然,他站起身来,整个身子扑倒在坦克上,巨烈的爆炸声和巨大的火焰吞噬了坦克,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冲天的浓烟滚滚而起。  敌人终于挺不住了,潮水一样溃退着。周兵捡着步枪,艰难的爬上战壕,颤抖着端起了枪,枪口下,越南兵们四散奔逃。一串爆响,不远处的公路上,一串高射机枪子弹横扫过来。周兵被子弹打成两截,上身被抛进战壕,下身还是标准的跪姿射击的样子。  ‘操,石子太多,咯得慌,真他妈的疼!‘周兵喃喃自语,像是对身旁正手忙脚乱的捂着他冒血的身子的卫生员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怒目圆睁,仰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  ‘撤回坑道!‘连长撕哑的声音,话音未落,失败了的敌人丧心病狂的再次炮击开始了。  ‘703!703!我们已将敌人堵在12号公路河谷地区,请求支援,请求支援!‘雷小晨抱着电台狂喊!‘703!703!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坑道里,尘土飞扬,抓起一块石头,我在枪托上深深的刻下去,第六道刻痕了,敌人已经进攻了六次了!但阵地还在我们手里……  正文 第十六卷 我还活着  惨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全连像钉子一样牢牢的守住了阵地,敌人暂时的停止了进攻,山谷里难得来片刻的宁静。夕阳西沉如血,屠戮过后的高地被炮弹炸得坑坑洼洼,墨绿色的植被,被浸透了鲜血和弹片的泥土所覆盖。从公路到山顶,横七竖八的肢体不全的尸体和破碎的枪支。四野一片死静,燃烧的土地发出辟啪的声音,间或几声沉闷的枪响,是双方的阻击手在有条不循清理战场。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野鸟在尸体前跳来跳去,寻觅着什么,发出慎人的鸣叫,呛人的硝烟夹杂着尸体燃烧的臭味四处弥漫。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卫生员的尸体拖回坑道,就一屁股窝里泥里再也动弹不了了。心脏一个劲的狂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汗水和血水,刺激的左肩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他的死相很惨,整个头颅被高射机枪的子弹打飞了。我的肩膀被炮弹弹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他死活都要把我拖下来包扎,在从战壕里站起身的一瞬间,被一串横扫的高射机枪击中的。面对着共同生活了两年多的战友在转眼间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我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解开他的弹袋,把弹夹和手榴弹腋在自己腰里。做完这一切,我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靠在泥坑里一动也不动,仰望着逐渐黑暗下来的天空,这片陌生的国度的天空。我感觉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滴的从我身体里流逝。  我们工兵连整整阻击了敌人一天,熬过无数发炮弹的轰击和数百名骁勇残忍的越南兵的反复冲击。许多熟悉的战友倒下了,永远的沉睡在这片沉默的高地上了。我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仇恨,疲惫,恐惧,一切的一切,现在只剩下了麻木。我掏出手表,指导员那只百花牌的手表,只有它还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已近晚上八点。  指导员也牺牲了,在炮火最猛烈的时候,他从山背后的坑道里爬到了前沿,在小路上拖了一道长长的血迹。他站不起来了,趴在泥泞的战壕里往弹夹里压子弹,拼命的压,手被划破得鲜血四溢。激烈的战斗中,一发迫击炮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在战壕里轰然炸响。在炮弹落地的一瞬间,指导员把我扑倒在泥沟里,自己却被炸上半空。残余的肢体散落在四周,我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寻找,唯一找到的完整部分就是他的左臂,还有这块百花牌手表。  我把手表轻轻的放在耳旁,耳朵被炮声振得嗡嗡直响,甚至连表走针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也一点也听不见了。我仔细的抚摸着表蒙,擦掉泥土,重新放进怀里。我把它轻轻的放在左胸衬衣口袋里,让它和我的口琴一起,紧紧的贴着我的心脏。甚至我都能感觉到指导员的体温,还是热的呢。我就这样静静的躺着,静静的期待着死亡的来临。当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恐惧。只是麻木,麻木的等待着。  雷小晨拖着一支步枪爬了过来,摘下钢盔躺在旁边。‘这是谁?‘他指了指旁边无头的尸体。‘是卫生员。‘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低下头,半天不说话,从怀里一个劲的掏,终于掏半截烟来,‘有火没?我火柴湿了。‘我掏出火柴,也已经被汗水湿了大半。他哆嗦着划了半天才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紧接着被呛得咳嗽个不停。我接过剩下的一小半烟,也狠狠的吸了一口,呛人的腥臭味。  ‘唉……‘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一双大眼睛望着天,眨吧眨吧的。我这时候才发现,雷小晨的眼睛,还挺漂亮的。  ‘想什么呢?‘我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点地方来。  ‘想我妈呢!‘他说。  ‘哦,我也想我妈了。‘我看着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颗星星露了出来。  ‘我妈这时候应该是在批改作业呢!‘他说。  ‘哦,你妈是老师?‘我问道。  ‘嗯!我妈是中学老师,还是我的班主任呢。‘他说。  ‘你妈教啥的?‘我问。  ‘教语文的。‘他说。  ‘我最烦学语文了,你爸呢?‘  ‘我没爸,我爸死了,那时候开批斗会,我爸死了。‘雷小晨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唉……‘我长叹一声,‘我也想我妈了,这时候,我妈应该是正在家里做饭呢,我妈好像一天到晚都是忙着做饭。妈妈做的饭可真香啊。一想起来都馋。我爸这个时候应该是捧着茶壶在院子里跟邻居们下棋,老爷子臭棋蒌子一个,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嘿嘿。‘  ‘比你还臭?‘雷小晨扭脸问道。  ‘嗯,比我还臭。‘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让这小子揭了糗事了。当年新兵刚下连的时候,西岭雪山大雪封山一封就是六个月,除了下棋,啥活动也没有。老兵油子们受够了,个个下得厉害,我们新兵也下,不过次次我都输,最后全连人都找我下,都知道我最臭。  正聊着,连长和副连长两个人顺着战壕爬了过来,他们俩也都挂了彩,连长伤在右臂,副连长的腿被炸伤了。‘聊什么呢?‘连长忍着痛,微微的笑着,疼痛的脸扭曲的变了形。‘没事,瞎聊。‘连长嗯了一句,‘多收集子弹,过一会儿小鬼子又要上来了。‘‘知道了‘我应声道。‘注意安全。‘说着,连长和副连长又顺着战壕爬过去了,挨个战位检查着。  连长爬远了,我继续靠在战壕里。莫名之中,一丝恐惧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这么静?  ‘你蹲着别动,我看一眼。‘我对雷小晨轻声的说。  ‘小心点。‘他也蹲起来,抓紧了步枪。  我轻轻的蹲起来,像只壁虎一样紧紧的趴在胸墙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探出半个头来。四野一片死一样的静,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不远处山坡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好像突然多了几具。我秉住呼吸,闭上一只眼睛,只用另一只眼睛看。慢慢的,眼睛适应了昏黑的环境,紧靠近公路的缓坡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的黑影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我宁神死死的盯住,看得我眼泪直流。突然,尸体堆里,有十几个黑影,正在缓慢的爬,正朝我爬过来,已经离我不到二十米远了。  我感觉到莫大的恐惧,心跳突然间停止了,声音都带着颤抖,‘敌人上来了………‘  正文 第十七卷 孩子大了不由娘  方怡宁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里的伏特加,透明而又纯净。酒吧里浮躁的音乐愈发的烦闷。披肩长发搭在肩上,暧昧的灯光下,愈发的显得妖饶动人,一张清秀而锐利的脸,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却是极度的失落和不满。今天学校里组织的模特预选赛上,她失利了。不是因为她的台步不好,而是一个大款包的妹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把戏,那位款爷砸了不少钱给评委老师们,所以如愿以偿的取代了方怡宁的位置。原本被老师和同学们看好的方怡宁,却落得个三甲不入,两手空空。这个世界只承认第一不承认第二,当那个款爷包装过的妹妹脱影而出的时候,她这个所谓的众望所归,却再没有人搭理。只能呆呆的躲在角落里,看着其它人如众星捧月一样,捧着那位得冠的妹妹,默默的掉眼泪。眼看就毕业了,但她还是一事无成,那个堂堂大局长老爷子从来都看不惯她的所做所为,要不是妈妈宠着她,恐怕压根就不会同意她报考艺术学校。为了这事,她还跟老爸大吵了一架,互相之间谁也不搭理谁,黑着脸熬了整整一个暑假,只到开学了,方怡宁搬到学校住校,偶而回家的时候,才会看到爸爸的脸,稍带着点疼爱之情,但是一谈到以后的出路,俩人就如同决斗场上的公牛,互不相让,火冒三丈。而这一回,最后一次的机会,方怡宁在校整整准备了三年之久的模特大赛,就这样,在预选赛上,就被人挤出了圈外。方怡宁一肚子的火气无处释放,孤独的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借酒销愁,尽管她从来不来这种地方,但郁闷无处释放,酒,是最好的疗伤之药了,一小杯伏特加就让她飘飘然了。  服务生端来一杯XO,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方怡宁喝得有点多,醉眼迷离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谁要的?‘服务生微微笑着,‘九号桌的那位先生送的。‘方怡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西服革履体型彪悍梳着寸头的家伙,正笑着举杯向她致意。换成是往常,这正是她最欣赏的类型,可是在今天,他脸上的笑,显得那么的狰狞与别有用心。酒吧这种地方,到处都充满了猎物和猎手,而她,今天,却不想发生点什么,她只是想静静的一个人,喝到醉,喝到死,只有醉死过去,才会彻底的忘记学校,忘记家里人,忘掉悲伤,忘掉烦恼。方怡宁笑了笑,端起了XO,那人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亮着空杯看着她。方怡宁心中突然有了个恶做剧的想法,故意脱手,杯子在空中翻转着个儿,晶莹的酒水花飘落着,啪的一声,玻璃杯碎裂在地板上,声音清脆悦耳。她转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伏特加,透明而又纯净。  过了一会儿,那个西装革履体型彪悍梳着寸头的家伙,轻轻的走到她的身边,敲了敲桌子,‘小姐,你这里有人吗?‘方怡宁抬起头,刚想说话,那人就拉出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一起喝一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她摆了摆手,想要拒绝这种无聊的猎手,她可不想化悲痛为欲望,更何况,这种意图明显的一夜情的开头,绝对是她所拒绝的。‘怕了?‘显然,他很懂得女孩子的心态,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所谓情场高手,也就是在女人之间游刃有余的同时,能灵活的掌握欲擒故纵的技巧。而一直处于严格的家教之下的方怡宁,显然一击即中,‘who怕who啊?谁先倒了谁买单!‘方怡宁不屑一顾,尽管一小杯的伏特加就让她头晕眼花,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来装做老手的样子。赛场上意外的输给了对手,但在这里,她可不想让一个毛头小伙子就吓住了。  小伙很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一打,每样两杯。‘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迭钞票,抽出几张来递给了服务生,‘不用找了,痛快上来,我跟这位小姐不醉不归。‘服务生一脸的卑谦,很快的送上来一打各式的洋酒,五彩六色,各式各样,摆满了小小的圆桌。小伙把酒排成两排,举起了第一杯,‘不想试试?赢了你跟我走,输了我带你走。‘他故意挑着话说,眼睛里带着一种欲望难耐的样子,‘不敢?呵呵。‘笑声里带着一丝的轻蔑。方怡宁被他的笑声激怒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水呛得她满脸是泪,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来,小伙子一脸的惊诧,拍着手笑道,‘好酒量,好酒量。‘说着也一饮而尽,示威一样的亮着杯底。方怡宁感觉眼前一片的晕旋,她使劲的摇了摇头,重影的人物才慢慢的合二为一,‘再来再来!‘说着,她举起了第二杯,又是一饮而尽。顿时眼冒金星,一阵的头晕目旋,胃里翻江捣海一般,火辣辣的难受至极。她把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喝……你有种……喝不喝?‘小伙见她东倒西歪,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甩开,‘喝!‘方怡宁感觉一阵的天晕地转,她两只手死死的撑住圆桌,不让身子倒下,但两条腿却在哆嗦个不停。小伙眼中带着一丝不为人查觉的狡嗫的笑,一扬脖喝掉了第二杯。方怡宁强忍着,举起了第三杯酒,透过酒杯,酒吧里显得五彩斑斓,音乐愈发的狂燥起来,却没有看到对面的小伙,借着拿手帕擦嘴之机,把嘴里的酒一吐而净,‘该你啦,喝呀,赢了你跟我走,输了我带你走!‘他轻松的敲着桌面,故意催促道。‘喝就喝………‘她闭着眼睛一大口喝进嘴里,从嘴沿着食道一直到胃,马上就变成了一道火辣辣热线,眼前一黑,一头晕倒在桌子上,全身无力。  那个小伙把酒杯轻轻的放下,一脸的轻蔑的笑。‘恭喜小马哥,又把着新马子了啊,今天的这个可真漂亮。‘那个送酒的服务生一脸的毕恭毕敬,小伙双从怀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了服务生的手里,‘滚一边去,别烦我。‘说着话,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扶起了方怡宁。  小马哥架住她,说实话,尽管他见识过不少漂亮妞,但今天这个,却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其它的妹妹,都是假装清沌,而她却是个故做老道的小妹妹,一看就是个雏,尽管一打洋酒破费了不少,但是他感觉很值。酒在胃里不停的燃烧,搂着这个性感迷人的妹妹,他的小弟弟撅强的昂起了头,欲火烧得他迫不及待想要发泄一翻。  夜风习习,刚一出酒吧的门,方怡宁就被风吹得胃酸上返,禁不住嗓子眼发甜,胃里翻江捣海的。她胡乱的推开架着她的胳膊,直吐得昏天黑地的。吐完了,感觉清醒了许多,但头还是一个劲的晕旋。醉眼朦胧之间,又有人伸手架住了她,还一个劲的摸索着她的胸部。她浑身无力,使劲推着,但被人强行搂在怀里。她死死的蹬着地不肯向前,那人却不依不饶往车里拖她……  ‘方局,那个好像是怡宁。‘小刘将车速慢下来,方磊戴上花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口,他的宝贝女儿,方怡宁正被人拖着往一辆奔驰车上塞,‘停车,你下去看看!‘方磊只看了一眼,就确认是他的宝贝女儿怡宁。小刘将车别在了奔驰的前面,打开车门,跳下车来,直奔过来。  ‘放开她。‘小刘抓住小马哥的胳膊,一个反扣,将他胳膊反扣在背上,小马哥胳膊一酸,马上疼得直流眼泪。方怡宁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操你妈,你是干嘛的?‘小马哥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嘴上还不依不饶。小刘右手死死的扣住他的胳膊,左手挥臂砍向他的脖子,只一下,小马哥就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眼睛血红血红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操你妈,敢动老子,不想活了你。‘小刘扬手轮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吧抽得小马哥眼冒金星,小马哥被抽得嘴里鼻子里的血喷了出来,血流如注,顿时脸上起了五道指印,火辣辣的疼。酒马上醒了一半,一阵的昏撅,眼前一片黑。但嘴里还在骂着,‘操你妈……‘小刘踩着他的脖子,脚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踩断他的脖子,‘还骂不?‘这时的小马哥,全没了往日的风采,哼哼唧唧,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刘,回来吧。‘方磊按动按钮,车窗无声无息的摇了下来。小刘又踢了一脚,‘操你妈,谁你都敢碰,不想活了你。‘呸了一口,转身扶起方怡宁。这时候,方怡宁的酒全醒了,刚才小刘三下五除二把那人打翻在地,让她感觉非常痛快。她从来也没见过斯文的小刘哥哥这么心狠手辣。‘别怕,有哥在呢。‘小刘搀扶着方怡宁,走向停在一旁的奥迪A6,方磊面沉如水,方怡宁一见是她爸,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爸,你怎么来了?‘方磊不开话,打开车门,方怡宁只好顺从的上了车。  闻迅赶出来的服务生,扶起还躺在地上的小马哥,关切的问道‘小马哥,没事吧?‘小马哥被打得眼冒金星,呸了一口嘴里的血,脸上生疼,几颗牙齿松动了,奥迪A6闪着红灯,渐渐的驶远了,隐隐约约中,只看到车牌是京O.XXXXX,‘操,公安局的有什么了不起,妈的。‘他骂了一句,一脸的沮丧,‘操!‘  一路上,方怡宁不敢扭脸看,他老爸面沉似水,一声不吭。她的心狂跳不止,偷眼看,小刘从倒车镜里,瞧她笑了笑,她马上就低下头,心中胡思乱想起来。  进了家门,赵小悦连忙迎了出来,接过方磊手里的公文包关切的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又看了看身后的躲躲藏藏的方怡宁,‘怡宁,你?喝酒了?‘方怡宁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他老爸一声怒喝,‘你给我跪下!‘吓得方怡宁一哆嗦,扑通一声坐在地板上。方磊二话没说,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吧,直抽得方怡宁眼冒金星,头晕目旋。‘这是咋地啦,有话好好说,你别打人啊,这是你闺女啊!‘赵小悦一把拉过方磊,连忙扶住方怡宁,‘怡宁啊,你这是咋啦,咋惹你爸生气啦?‘这一耳光反倒是打醒了方怡宁,她倔强的昂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正呼呼的喘着粗气的父亲。‘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宝贝女儿吧!‘方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哆嗦着连打了好几次,才点着了烟,闷头抽着。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喝酒了吗?我怎么了,你凭什么打我?‘方怡宁有了妈妈撑腰,胆子马上就壮了起来,坐在地板上,一脸的委屈,眼泪哗哗的流。  ‘你别忘了,你是方磊的女儿,你是军人的女儿。‘方磊呼的一下站起来,又要上前。  ‘军人怎么了,我还真就看不上大兵呢!我喝酒,我乐意。‘方怡宁昂着脑袋不屑一顾。  ‘你是放屁!‘方磊一把冲上来,被赵小悦死死的拉住。‘都少说几句,怡宁,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痛快上楼去。‘赵小悦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方怡宁使着眼色。保姆李姐被惊醒了,披着衣服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赵小悦使眼色,连忙走上前来,扶起了方怡宁。‘别走,今天我非揍死她不可。‘方磊想要挣脱赵小悦的胳膊,肩膀一抻,马上酸疼起来,老伤又抻得他筋骨疼痛,疼得他直咧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得混身直哆嗦,烟灰撒了一地。  保姆李姐扶着方怡宁上了楼,方磊看着她的背影,嘴里还在骂着,‘军人怎么了,你别忘记你就是军人的儿女,老子打天下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只不定在哪里呢!还敢嘴硬。‘说着话,一扬手,烟灰缸砸在墙壁上,破碎了。方怡宁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窜上楼,重重的关上房门。  ‘唉……‘方磊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沉默不语,胸膛起伏不停。赵小悦死死的拉住他的胳膊,用手不停的揉搓着他的胸口,‘孩子大了不由娘,老方,消消气,消消气。‘  正文 第十八卷 二奶与模特  第二天,早起,方磊下楼转了一圈,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早早的起来溜湾,末了在菜市场买了两块豆腐。本来这些活儿保姆就能干得了,但是方磊习惯了,哼着不成调的歌,拎着两块豆腐,慢不经心的往家走,时不时的有人打着招呼,他也笑着回应着。刚进家门,就看到方怡宁像一阵风似的从楼上冲了下来,赵小悦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着,‘怡宁,吃了饭再走。‘方怡宁一边收拾着扔在客厅沙发上的东西,一边还不忘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不吃了不吃了,我还有课呢,我走了啊。‘说着,又一阵风的跑了过来。  方磊挡着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干啥去?吃了饭再走。‘方怡宁一见是她爸,怯生生的躲在一旁穿鞋不敢抬头看,‘不吃了,我得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方磊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早干嘛来着?喝酒,除了喝酒,你就不能早点起来一会儿?‘方磊把豆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转头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  方怡宁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不就是喝酒嘛,啥你都管。‘方磊压了一夜的火腾的一下直冲脑门。‘管你不对啊,我是你爸!‘方怡宁收拾停当,开门又带了一句,‘跟军阀似的。‘方磊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方怡宁挑战似的眼神看着她爸,‘我说您就是一旧军阀。‘方磊一抬手,包着两块豆腐的塑料袋嗖的一下直砸过来,方怡宁连忙摔上门,飞也似的跑了。  赵小悦听到爷俩的对话,忙不迭的跑出来,方磊怒气冲天,‘你听听,你听听,你的宝贝女儿,她叫我军阀。‘赵小悦连忙把他按在沙发上,‘老方,别生气,别生气,回头我收拾她。‘说着话,又走到门前,捡起了已经摔得稀烂的豆腐,喃喃自语道,‘这老头子,不是打就是骂,不是军阀是啥?‘  方怡宁飞也似的逃出家门,一直跑到大街上,还连连回头,生怕她爸追出门来。路上,人潮涌动,她四处张望着,想找一台出租车,就在这当口,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的靠了上来,按着喇叭。方怡宁仔细一看,是她爸的车,她连忙凑了上去,‘刘哥,接我爸呀。‘小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怎么啦,弄得这么狼狈,又跟咱爸吵架啦?‘说着话,下了车,靠在路边抽烟。‘那个老军阀,真拿他没办法。‘方怡宁瞥了瞥嘴,她已经习惯于拿小刘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了,在家里,除了妈妈和她以外,小刘也是家庭的一员。她也知道,只有小刘能站在她这一边。‘别瞎说,那是咱爸呀。对了,昨天干嘛喝那么多酒?‘小刘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眯着眼睛看她。‘靠,心情不爽呗,我一同学,被一款爷包了二奶,把我给挤下来了,一想起来心情就不爽,真他妈的。‘方怡宁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出租车,手里也没闲着,一个劲的掳着小树叶子发泄着心里的不满。小刘掐着烟,‘用不用我帮你一把?‘方怡宁斜了他一眼,‘你能帮什么忙啊?‘‘咱爸是堂堂的公安局一把局长,这种事,还不是太小的一个CASE了啊!‘说话间,一辆载客的出租车停在路边,方怡宁连忙走上前去,嘴里还嘀咕着,‘刘哥,你是我亲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爸如果知道我打着他的旗号,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来不及了,你去接我爸去吧。‘说着摆了摆手。‘成,放心吧,这事我给你办,回头等我电话。‘小刘扔下手里的烟,对着她也摆了摆手,上车,径直开到了方磊家楼下。  整整一上午,方怡宁都感觉烦躁不安,她期盼着发生点什么事,但又害怕发生什么,心神不宁的在学校里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老师讲的课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虽然说不希望刘哥打着她爸爸的旗号办这事,但是她还是希望事情能有一丝转机。那个富婆包的二奶挑战似的笑,在她眼里,愈发得显得恶心了。果不其然,下午刚上课的时候,教导主任就把她从教室里叫了出来。方怡宁心里坠坠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刘哥替她办这件事了。只好跟着教导主任来到了三楼的校长办公室。校长一见是她,忙放下手里的材料,给教导主任递了个眼色,教导主任知趣的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校长给方怡宁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方怡宁显得很不习惯校长这么和蔼可亲,显得有点受宠若惊。  ‘怡宁啊,我们又仔细研究了一下你的比赛成绩,又结合了你的平时表现,总的来说,你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所以,学校决定,这次比赛,也派你去,你去嘛,希望更大一些的。‘校长的话里有话,脸上的微笑越发的显得不真实。但对于方怡宁来说,无论如何,这算得上一个天大的喜讯,忙站起来,‘谢谢校长,谢谢校长,我一定好好准备。‘  ‘嗯,你坐你坐,刘成宇是你哥?‘校长慢条斯理的问道。方怡宁迟疑了一下,‘是……我表哥。‘‘哦。‘校长不再说话,低头翻着手里的材料,方怡宁胡思乱想起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校长把手里的材料递了过来,‘这样吧,你先回去,把这个材料填一下,其它的事嘛,听通知。‘方怡宁接过材料,是一套参加模特大赛的推荐资料,其中学校填写部分已经写完了,还盖上了大印。她的心中禁不住一丝狂喜,脸热得发烫。  ‘嗯,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校长说着,站起了身,送方怡宁出了门,末了,还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好好准备哦,学校为你可是破例了。‘方怡宁心脏一个劲的狂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胡乱的点着头。  下了楼,方怡宁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在操场上找了个荫凉,给刘成宇打电话,‘刘哥,学校又找我了,把报名材料给我了。‘小刘在电话那头打着哈哈,‘不错嘛,办事效率够高的。‘方怡宁心里忐忑不安,‘刘哥,你不是提我爸了吧,我爸如果知道我打着他的旗号,会扒了我的皮的。‘刘成宇在电话那头嘿嘿的笑了起来,半响才说话,‘放心吧,怡宁,我办事,你放心,这种事,还用不着打老爷子的旗号,用我呢。‘一听这话,方怡宁的心里才感觉平静了许多。挂掉电话,她显得平静了下来,心里暗想,‘反正也是,我哪一点不比那个二奶强,怎么着许她走下三路不行我也用点歪门斜道?再说了,怎么着我也比她强啊。‘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的笑了起来。  方磊今天够忙的,今天部里领导检查工作,做为局里一把手,他也跟着忙前忙后的。散了会,他和工作组组长他的老连长又一起私下聊了一会儿。方磊递了根烟给他,‘方磊呀,怎么搞的,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方磊一脸苦笑,‘别逗我了,老连长,身体没事,没事,心里不舒服。‘老连长接过烟问道,‘怎么了,跟弟妹吵架了?‘方磊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不是,是我那个宝贝闺女,怡宁,太不让人省心了。‘‘年轻人嘛,当年你还不是一个德性?‘老连长一听这话,笑了起来。‘当年?当年我怎么了?‘‘当年你怎么了?天冷尿多,熄灯吹口琴,当年的事你全忘啦。‘老连长打趣道。‘得了,饶了我吧老连长,别提当年了。‘方磊连忙拦住话头,端起茶杯,示意老连长喝茶。  一提起当年,话气氛就显得沉重起来,方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禁不住一阵的咳嗽。‘如果指导员还在的话,孩子差不多也这么大了。‘连长说着,长叹了一声。瞬间,回忆又回到了那个枪林弹雨的年代。  正文 第十九卷 绝处逢生  爆豆一样的枪炮声再度响起,数十条火舌呼啸着喷射着死亡的狞笑。我目瞪口呆之际,子弹划着硬风从我头顶上撕裂空气呼啸而过,嘶哑的喊杀声瞬间就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所淹没。定向地雷爆炸时的火光中,无数的弹片划破夜空,焰火一样,火星四射。手榴弹爆炸卷起滚滚的浓烟。耳盼交织着56式冲烽枪清脆的鸣叫和59式步枪射击时沉闷的回响,一时间,整个阵地上弹如雨下。  一个赤身裸体的越南人咆哮着跳进战壕,全身上下用黑泥涂着,只剩下一双惨白的眼睛,就在我一楞神之际,疯狂的扑上来双手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一阵的玄晕,他的指甲深深的抠进我的肉里,我眼前一片金星,差点窒息过去。忙乱之中,我扔掉步枪一手双手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脚下一滑,两人摔倒在泥泞之中。我拼命的握拳击他的肋下,但他丝毫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甚至张开大嘴死死的咬住我的肩膀,腥臭的气味和巨烈的疼痛。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头疼得像要爆裂一样,感觉整个身子都在一个劲的下沉下沉。  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就在绝望之际,我的两手乱抓,抠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抠他的眼睛,只听得一声惨叫,他掐住我脖子的双手松开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一把推开他,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着从他的眼睛中喷射出来,我胡乱的在泥泞之中乱摸,终于,我摸到了一颗手榴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的脸上砸去。他死命的挣扎着,挣扎着,慢慢的,身子抽动了几下,再也不动了。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这一翻挣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眼前一片黑,一头栽倒在尸身上。  玄晕只是在短短的一瞬,迫击炮弹爆炸时巨大的气浪把我掀翻在地。绝望的敌人发起了自杀性的炮击。无数的迫击炮弹撕扯着空气尖啸着从天而降。巨烈的爆炸摇晃着整个大地,落如雨下的爆炸之中,弹片横扫着阵地上的一切,倒下的不仅仅有我们的战友,还有冲上来的越南兵。烟雾弥漫之中,不远处,山脚下,一大片黑鸦鸦的身影正在向上冲。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雷小晨紧紧的抱着脑袋,蹲坐在战壕里,巨大的恐惧之中,他全身颤抖着,抽动着,绝望的嚎叫着。  我从腰上解下刺刀,颤抖着装上步枪。‘来吧,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拼了。‘  就在这绝望之际,剧烈的爆炸声之中,山谷里传来一阵隆隆的引擎声,转眼间,几辆坦克从山脚下的公路上拐了出来,借着爆炸的火光,无数的黑影沿着公路冲向敌人。  ‘坦克!我们的坦克!‘我惊呼着。红色的五星和八一的标志,在枪林弹雨中显得如此的夺目。绝望之中,一丝生的痕迹,让我激动不已。‘坦克,我们的坦克。‘我狂喊着,在爆炸的火焰中狂跑。突然,腿上一麻,重重的摔倒在地,彻底的晕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零星的枪炮声已经远去,几个陌生的脸孔正七手八脚的把我往担架上抬,撕扯着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疼得我浑身冒汗。‘操你妈,你轻点。‘前头那人转过脸来,抱歉的笑了笑。  ‘操你妈,放下我!‘我费力的叫骂了一句,他人踌躇了一下,想要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我颤抖着挣扎了几次,终于站了起来。天色已经大亮,战场上一片狼藉,滚滚的浓烟四处升起,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刺激的我眼睛直流眼泪。阵地前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十具尸体,无数残破的肢体四处凌乱。  ‘连长,连长,雷小晨,雷小晨……………‘我死命的狂喊。旁边那人一把拉住我,‘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你坐下,你坐下。‘不由分说把我按倒在地上,伤口撕扯着,剧烈的疼痛。  正文 第二十卷 重返密林  惨烈的阻击战结束,在一个营的越军部队的疯狂进攻下,我们工兵连终于坚持到了大部队的增援,进攻的一营越军被我军坦克部队冲散,彻底击溃。大部队继续沿12号公路向敌人纵深攻击前进,但我和雷小晨却接到了一个极尴尬而且还不得不执行的命令----将抓获的七名越军战俘押送回国。除了我和雷小晨以外,身负重伤的副连长也与我们随行。  副连长打开地图,我和雷小晨蹲在旁边,副连长拿着指北针,眉头紧锁。争论了许久,副连长终于下定决心,沿原路返回,换句话说,我们要重新穿越那片茂密而又血腥的亚热带雨林,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一丝抵触,想一想我们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片密林中走出来,现在还要原路返回,而且还要押送这七名俘虏,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不过,想一想,如果要是沿12号公路回去,那样会绕一个很大的弯子,会浪费更多的时间。那么沿原路返回,就是一个最佳的方案了。  休整了半天,补充了部分弹药,灌满了水壶,再一次检查了这七名越军俘虏,用铁丝把他们串成一串,堵住了嘴,我们上路了。雷小晨走在前面开路,副连长夹在俘虏中间,我抱着一挺缴获的苏式轻机枪走在最后面,又钻进了这片充满死亡和血腥的亚热带密林。  俘虏们都用铁丝牢牢的捆着胳膊,个个沉默无语,跟在雷小晨的身后,最初被俘时的恐惧渐渐消失,只是无声的沉默,在他们脸上读不出一丝表情,一支各自怀着不同心态的人们组成的小队,艰难的穿行的茂密而又杂乱的雨林中,疲惫不堪。俘虏中职务最高的是一个越军的连长,他是被我军的猛烈炮火摧毁了工事幸存下来的,面黄肌瘦,现在也无精打采的,只是从他的眼睛里,还时不时的有狡涅的神情。他被俘时,还跟战友们撕打了半天,最后被雷小晨一枪托砸晕才费劲抓到了这个活口。他是捆得最结实的一个,带刺的铁丝是从掩体工事的防护网上拆下来的,他的胳膊被反剪着捆得结结实实,铁丝深深的陷进他的皮肉里,从他愤怒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是不甘心屈服于我们的战士,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他是我们的阶下囚这样的一个现实。俘虏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是自打开战以来抓获的唯一一个越南女兵,她现在目光呆滞着夹在队伍中间,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很难想像,就是这样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履的女人,竟然面对着我军坦克的疯狂碾压,毫不迟疑的抱着40火箭筒直冲过来,直到三名战士付出血的代价才将她按倒在地。  我抱着沉重的苏式轻机枪,满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紧紧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小队在茂密的雨林中艰难的辗转前行。由于我们进攻部队的快速攻击前进,闪电的战术在最初将越南守军打得晕头转向,好多越军据点都被猛烈的炮火摧毁,大部队的越军只能仓皇的撤向守备坚固的大城市和交通要道,但少量被打散的越军为躲避我军锋芒,已经潜入丛林之中,所以,回国的路途并不太平,我们要时刻防备与敌人遭遇。速度明显比穿插时慢许多,更何况,除了我和雷小晨是轻伤以外,包括副连长和战俘们在内,都是重伤在身,步履艰难。所以,直到黄昏,我们的路程才走了不到计划的三分之一。  夜色渐渐暗下来,丛林里越发显得昏暗无光,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路上平安无事让我心里放松了许多。从2月17日进攻日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天,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不下十场,更在狙击战中打退了疯狂的越军主力部队的十数次进攻,死在我枪口下的越军士兵不下十人之多,我已经从最初杀人时的恐惧变得麻木不仁起来,而且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了一丝的喜悦,我仿佛看到了军功章那闪闪的金光,仿佛看到了当我披红挂彩光荣回家时父老乡亲们的夹道欢迎,仿佛赵小悦又重新扑回到了我的怀里,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庄重而又骄傲的笑脸,母亲那焦急的眼神和幸福的泪水,甚至那些个当年嘶混在一起的兄弟们个个也都羡慕的眼神,个个殷勤而又恭敬的点烟倒水的神情,一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  我胡思乱想着心事,彻底的放松了警惕,甚至没有注意看到雷小晨发现敌情时比划的手势。我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没想到这个不早不晚摔的跟头却在此时救了我的命。黑暗中,不远处,十几条黑影疯狂的叫嚣着那陌生的语言扑了上来。火红的弹道划破了丛林的黑暗,子弹带着硬风呼啸的从耳畔闪过,手榴弹爆炸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才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敌人!  俘虏们齐齐的朝着那些黑影奔去,我气急败坏的开了枪,打倒了最后面的两个,所有的俘虏都是用铁丝捆绑在一起的,相互拖曳着的。他们互相挣扎和践踏却忘记了这一点,也许是求生的欲望被这突如其来有可能挽救他们的希望所点燃,接二连三的摔倒在地上。  也许是遭遇太过突然,越南人没有冲上来,只是躲在密林深处观察着,时不时的扫射过来,观察反应。他们也被这突然其来的打击惊动了,尽管我们的反击火力弱得不值一提,但是那些摔倒的俘虏,突然消失的七八个黑影却让他们踌躇起来,生怕中了埋伏。这些个散兵游勇都是被我军大部队彻底击溃的部队,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所以轻易不敢出击。副连长一边用冲锋枪朝着那些火力点扫射着,一边合计着对策。不行,这样坚持下去不行,敌人迟早就发现我们的实力,到那时,只要冲上来,我们三个人是绝对应付不了那十几个人的,更何况我们还带着这么多的俘虏。副连长环顾四周,方磊和雷小晨倚在树背后射击着。狡猾的敌人打几枪换个地方,但方磊和雷小晨的枪口却没有一时的停顿,无论哪里,只有能看到枪口的火焰,他们都毫不迟疑的扫上一梭子。  副连长被方磊和雷小晨的行为感动了,不是他们傻到不知道随时变换战位,而是一直如此坚持着,把敌人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吸引。他被有这样勇敢的战士而感动。但这么坚持下去,不是办法。副连长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抽出了手枪,奔跑着着朝对面的越南人射击着,边跑边喊,‘周兵周兵,一排长一排长,向我靠拢,向我靠拢,指导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54式手枪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密林之中。  方磊含着热泪狂喊着,‘副连长,副连长……‘密林没有回声,只听到54式手枪的声音越来越远,狡猾的敌人被手枪的声音吸引着,几条火舌转向了副连长的方向,尽管接二连三的被轻机枪打倒了几个人,但借着爆炸的火光,还是有十几条黑影,朝着副连长方向追去。  方磊一把拉起正朝着敌人疯狂扫射雷小晨,眼里含着热泪,‘撤,你带着俘虏撤,我掩护。‘雷小晨一把推开他,‘不,绝不,你没有听见副连长在喊什么吗?他在喊我们,我要去找他。‘方磊划啦一声推弹上膛,顶住了雷小晨的脑袋,‘听我的命令,撤,朝另一边撤,这是命令,副连长为了掩护我们,我们必须得撤。‘  ‘周兵,指导员,一排长,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声音越来越远了,偶而夹杂的手枪声也断断续续。雷小晨愤愤收起了枪,剪断了地上已经被打死的俘虏身上的铁丝,逼着俘虏们朝着另一个方向撤去。方磊跪在地上,痛苦的抓着泥土,望着副连长远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当十几个越南人在密林里艰难的追逐着,终于追赶上来的时候,他们惊恐的发现,只有一个身负重伤,身上缠满了纱布的中国军人,柱着步枪,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们围拢过来,那个年轻的中国军人衣衫褴履,身上的伤口咕咕的冒着鲜血,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副连长笑了,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狡猾的敌人终于上当了,他感觉到了一丝的轻松,剧烈的奔跑撕扯着全身的伤口疼痛难忍,他扔掉步枪,艰难的靠在树上挺直了腰,看着这些被他捉弄的敌人,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愤怒的越南人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丧心病狂的扫射着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中国伤兵,将满腔的怒火化成子弹喷射出来,打得副连长身上千疮百孔。副连长倒下了,仰天倒在地上,他的年轻的脸上,血汗淋漓,但掩饰不了的,是那一脸的轻松和得意……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十一卷 死里逃生  雷小晨死死的拽着俘虏们在丛林里狂跑,求生的欲望刺激是如此的强烈,俘虏们个个也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拼命的挣扎,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稍加反抗,或者是稍微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押解的士兵会毫不迟疑的让他变成一具孤零零躺在这片恐怖的亚热带雨林深处,变成逐渐冷却的尸体。方磊紧跟在后面,手里平端着苏式轻机枪,玩命的奔跑的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的心跳刺激的他血脉纷张,灌木丛中乱七八糟的树枝刮得他身上血淋淋的,他也顾不上疼痛,只是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生存在这个时候,是第一位的了,刚才脑子里想着的什么军功章啊什么大红花啊全都抛之脑后了,他丝毫也不怀疑那些越南散兵游勇们的战斗力,光凭他和雷小晨两个人,恐怕只有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归宿,否则,沦为阶入囚的滋味,想都不敢去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雷小晨终于跑不到了,示意停下。俘虏们累得躺倒一片,雷小晨也躺在草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方磊紧挪几步,一屁股瘫倒在雷小晨旁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俘虏们被捆绑着躺得横七竖八,累得哼哼唧唧。  ‘追来了没?‘雷小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月光透过树荫的枝枝丫丫,那张脸,被树枝刮得血肉模糊。泥水混着汗水和血水,刺激着伤口,疼得他嘴里一个劲的嘶嘶抽着气。  ‘还没,不过,我们不能停,还得走。小鬼子精着呢!没准儿会追来,那时候可就惨了!‘方磊难忍着胸口的剧疼,用枪支着,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别,别走了,再歇一会儿吧,我都快要累死了,腿好像都折了,我跑不动了。‘雷小晨躺在那里,死活不肯起来。  ‘痛快起来,操,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方磊骂骂咧咧的踹了他一脚,雷小晨极不情愿的爬了起来,看着方磊那双血红的眼睛,雷小晨也不敢说什么,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又去拽那几个俘虏。  俘虏中那个越军连长,梗着脖子,怒目圆睁,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操你妈,敢瞪我!‘雷小晨挥起枪托,只听得砰的一声砸在那人头上,那个俘虏连长沉闷的哼一声,就像个木头一样栽倒在地。雷小晨划啦一声推枪上膛,对准了地上的俘虏,其它的俘虏见状惊恐万分,连忙挣扎的爬起来,搀起了被砸晕的连长。  方磊端起枪,定了定神,环顾四周,陌生的丛林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四野一片死静,显得恐怖而阴森,偶而几声不知名的野兽低沉的嚎叫声,令人心惊胆战。他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方向,‘操,地图在副连长身上呢,我们走错路了。‘  雷小晨连忙挤了过来,一脸惊慌的神情,‘那怎么办?‘  ‘走吧,不能沿原路返回了,向北走,向北走就能找到边境。‘方磊收起指北针,不再说话,他心里也是一阵的惊慌,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来,雷小晨和他的性命,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中,更何况这些俘虏,都是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也要押解回国。孤零零的小队,再次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之中。  亚热带越南的丛林里,天气像孩子的脸一样,当他们挣扎着泅渡过一条陌生的河流的时候,一阵狂风暴雨披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方磊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了,牙齿不断的打着冷战,身后的丛林还是死静死静的,想必,追踪的越南兵也已经迷失了方向。想到这里,他的心才稍稍有了一丝平静,但他丝毫不敢懈怠,催促着俘虏们挣扎着向前,艰难的行进着。小队走到了一片陌生的山谷里,雷小晨突然惊呼,‘快看,那边有一个山洞。‘方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借着偶而划过的闪电,果然,大脚下,杂草丛中,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雷小晨跑上前去,试探着找了块石头扔了进去,没有声音,拧亮手电,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到处都堆积着一堆堆不知名的野兽的粪便,早已风干,硬化。雷小晨示意方磊上来,方磊连忙驱赶着俘虏们爬上了土坡,追进了洞里,借着手电微弱而又昏黄的光,方磊四处检查了一下。洞子很浅,只有五六米长,但里面很干燥。方磊没说话,竖起姆指,雷小晨兴奋的笑了。  俘虏们倒背着双手,横七竖八的躺在洞子深处,雷小晨和方磊挨个检查了一下每个俘虏身上捆绑的铁丝,这才在洞口蹲坐下来,靠在洞壁上,紧张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一阵阵的困意袭来,刚才拼命的奔跑已经消耗了几乎全部的体力,方磊迷迷糊糊的,马上就要睡过去了,突然一个念头,不能睡,不能睡,这是在战区。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洞口,任雨水打在脸上,被冻得浑身发抖,竭尽全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雷小晨也靠在洞口,迷迷糊糊的与倦意抗争着。  突然,洞里传来一阵撕打的声音,方磊和雷小晨打了一个激零,拧亮手电,昏黄的手电光圈下,几个俘虏压着那个越南女兵。不知何时,那个越军连长苏醒过来,挣开了嘴里堵着的破布,正趴在女俘虏的身上,破烂的军装被扯得一条条的,在她的胸脯上乱啃着,那个越南女兵被堵着嘴,痛苦的挣扎着。方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那女人白花花的乳房让他心动半天。雷小晨划啦一声推枪上膛,一脚踹开那个越军连长,枪管塞进他的嘴里,他惊恐万状,嘴里嘟囔着什么,雷小晨抽出枪管,挥起枪托砸在他的脸上,鲜血从那个越军连长的嘴里崩出,血水横流,想必牙已经被打落了不知多少颗了,像杀猪一样嚎叫着。雷小晨解下绑腿,团在一起重新塞进那个连长的嘴里,一边塞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操,你还是不是人啊,她也是你国家的兵啊,操你个狗越南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雷小晨把那个越南女兵从铁丝上解开,从洞里拽了出来,放在了洞口,自己一屁股又坐下来,拧灭了手电。洞子里重归平静,慢慢的,响起了鼾声。那个越南女兵赤裸着上身,呆呆的坐在雨里,披头散发的一动不动,眼睛里带着绝望。方磊又重新蹲坐在洞口,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呆。雷小晨看着这个上身几乎是一丝不挂的越南女兵,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他从来也没有如此近的距离看一个女人赤裸的身子,不禁咽了一下口水。那个女兵还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像一块石头,雪白的胸脯被抓得鲜血淋淋,乳房上也是被咬得血肉模糊,任雨水冲刷着。雷小晨踌躇了一下,把枪放在一边,脱下早就已经被树枝刮得破烂的军装,披在那女人身上,稍稍替她遮挡了一下,那女人大张着嘴,呆呆的望着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状的表情。  雷小晨把她拉到身边,坐在离雨水稍微远一点的干燥的地方,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着,‘操,这他妈的越南人真不是人,这他妈的还让人活不了啊,这可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啊。‘他扭过头来,对那个女人说,‘你多大了?‘那个女人听不懂他的话,一脸的茫然。‘他是想问你,你多大了?‘方磊也凑了过来,比比划划的示意着,那个女人还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操,别费劲了,回去学几句越语再跟你的漂亮妞交流吧!‘方磊悻悻的躲到一边,无精打采的。  ‘诺松空叶?诺松空叶?拉汉?(注:越语--交枪不杀)‘雷小晨试着操着半生不熟的越语想对那个女人说什么,这些越语还都是战前急训的时候突击学的呢,无非就是些交枪不杀,优待俘虏之类的废话,要知道,越南这个社会主义小弟,跟他师傅中国一样,都是宁死不当俘虏,被俘就是一种耻辱的国度,所以在战场上,这些心理攻势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无论是什么时候,战死都是最好的选择,宁可战死也不愿当俘虏,抓到一个越南正规军的俘虏是难上加难,换成是中国士兵也是一样,所以双方对于战俘极为重视,因为这是彼此之间可以交换的筹码。那个女人似乎听懂了雷小晨的鬼话,脸上显得平静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她唧哩瓜啦的说了一堆,这回换成雷小晨一脸的茫然了。方磊看着他们俩比比划划的费劲的交流,一个劲的乐。  突然,一种莫名的恐惧,方磊一咕噜爬起来,划啦一声推枪上膛,不知何时,鼾声已经消失。他拧亮手电,就在手电闪亮的一刹那,这才发现,光圈中,那个越军连长的动作被定格,不知何时,洞子里的几个越南兵挣脱开捆绑的铁丝,正大张着双臂要冲上来,方磊平端着机枪,手指颤抖着勾在扳机上,手电黄昏的光圈中,双方怒目向相。雷小晨也被方磊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呆了几秒钟,连忙抓起步枪爬起来。挣脱开的越南兵在枪口之下,慢慢的退缩了,那个越军连长,被发现想要拼命夺枪的企图后,彻底的泄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骂着什么,一脸的失望。其它几个越南兵也慢慢的退回到洞子深处,脸上带着恐惧。  方磊招呼雷小晨,重新把那几个越南人用铁丝捆好,他丝毫不敢懈怠,剧烈的呼吸带着枪口上下的摆动,在这个时候,所有的越南兵都胆怯了蹲坐在地上,再也不敢挣扎,因为他们知道,稍稍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方磊手里的轻机枪会毫不迟疑的在他的胸前扫出一个洞来。雷小晨一脚踹翻那个越军连长,死死的踩住他的脖子,用带刺的铁丝勒紧他的脖子,把他翻过来,扎紧了他的胳膊,那个越军连长一脸的恐惧,再也没有了嚣张的神情。雷小晨又把那个越南女兵从洞口拖了进来,和其它几个俘虏重新捆在一起,伸手扒下披在她身上的军装,一脸鄙夷的表情,‘操,你个越南婊子,跟老子玩这套,差点上了你的当,操你妈的!‘说着,挥起枪托砸在她的头上,又连着踹了她好几脚,直踹到她躺倒在地,低声惨叫着,抽动着。其它的越南人见状,都深深的埋下了头,蜷缩在一起,生怕雷小晨的枪托砸过来。  ‘操他妈的,这帮小鬼子,真他妈的精,操,怎么想的啊?‘雷小晨一脸的愤愤不平,一屁股又坐在了洞口,手里紧紧的握着上膛了步枪。方磊拧灭了手电,也靠在洞口,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洞口滴哒滴哒的淌着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十二卷 雷场永别  向北,一直向北,那里是家的方向,那里是祖国的方向。押运小队继续艰难的穿行在亚热带丛林与山谷之间。  雷小晨挥舞着砍刀,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砍刀是周兵的遗物,早已经卷了刃,上面还带着黑色的斑驳的血迹。方磊平端着轻机枪,猫着腰,机警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并不时的催促俘虏们继续前行。丛林里阴暗潮湿,不辨天日,每踩下去一脚,千年原始森林里腐败的落叶泛着黑汤涌上来,刺激着脚上疼痛难耐。遮天避日的树木丛中,瘴气迷漫。俘虏们被铁丝捆得死死的,倒剪着双臂,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向北,一直向北,那里是家的方向,那里是祖国的方向。雷小晨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支持着他,又累又困,又饥又渴,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没打牙,肚子里咕咕直叫。他又紧了紧腰带,强打着精神继续前行。  响午时分,小队终于穿过了浓密的亚热带原始森林,不远处,一条公路蜿蜒伸向西北方向,像一条灰色的带子。雷小晨突然站住,竖起紧握的拳头,示意有情况。方磊挥舞着手里的轻机枪,低声的怒吼着,“蹲下,蹲下。”有两个俘虏正在诧异之间,方磊挥起机托把他砸倒在地,小队隐蔽在树林边上。方磊平端着轻机枪,悄悄的走了上来,趴在雷小晨身旁,警惕的注视着前方。  虽然是战争,但这里却依然平静如常,平静的让人窒息,只有巨大的芭蕉叶,被热辣辣的风吹得呼呼直响。“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边境啊?”雷小晨扭头问道。“应该不远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穿过公路,再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应该是红河,沿着红河再向东,一定可以找到可以过河的地方,只要过了河,就到家了。”  “到家好哇。”雷小晨显得很兴奋,“也不知道连长他们打到哪里了。”“不知道,也许已经打到谅山了吧。”方磊说着,扭头看了看身后,俘虏们横七竖八的躺倒一片,呼吃带喘的喘着粗气。方磊举起望远镜,仔细着观察着不远处的公路,过了一会儿,疑惑的说道,“操,怎么这么静啊,连只鸟都没有啊,真是见鬼了。”“操,别管那么多了,冲过去吧,这里是后方,小鬼子们早就已经吓跑了,过了公路,再翻过山去,我们就到家了。”雷小晨耐不住兴奋,催促道。“再等等。”方磊又举起胸前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一切。  雷小晨放下手里的冲锋枪,在怀里翻着什么,翻了半天,掏出一盒烟来,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破破烂烂的。他叹了口气,把烟远远的扔在一边,“你还有吃的吗?”“没了,水壶都打烂了。”方磊摇了摇头,脸上黑乎乎的,血水夹杂着汗水一滴滴的淌落下来。“操,等回去了,我就他妈的大吃他三天,再大睡他三天。哦,对了,你说,能给咱们记功吗?”雷小晨瞪着俩小眼睛,看着方磊。方磊收起望远镜,重新躺倒,连续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已经快要折磨得他崩溃了,但是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又兴奋起来,“你打死了几个。”他问雷小晨。“六个,可能是七个。”雷小晨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嗯,我和你差不多,应该是三等功吧。你找到什么战利品没有?”雷小晨想了想,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一条苏式腰带,绿色双排扣的,已经被血和泥染成了黑色。“只有这么一个玩意儿。”方磊一把抢过来,仔细端详着,“操,没收了,归我了。”“你敢!”雷小晨一听就激了,瞪着俩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把抢过来,重新揣回到怀里,“老子就这么点值钱的玩意儿,你也跟我抢。那姑娘归你,哈哈。”雷小晨指了指躺倒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女俘虏,她正靠在一棵树下,喘着粗气。“操,越南婊子我可不要。”方磊斜了一眼,没再说话,扭头又端起了望远镜,观察着周围。雷小晨从兜里掏出小镜子,一边照一边叫骂着,“操,老子脸上挂花了,回去找不到媳妇就麻烦大了。”“操,现在你还不忘记臭美。”方磊骂了一句,“等回去了,挂上军功章,谁还不抢着要啊。”  过了好一会儿,方磊说道,“走吧,跑步前进,穿过公路以后,隐蔽着那边的壕沟里,然后穿过那片草地,我们就可以上山了。”方磊对雷小晨指了指前面,说着话,他从地上爬起来,受伤的小腿疼得他差点栽倒在地。他艰难的把轻机枪挎在脖子上,受伤的左臂吃着劲,疼得他一阵的眩晕,金星乱冒。雷小晨也从地下爬起来,仔细检查了枪支,又挨个拽起俘虏来。俘虏们也累得不行了,个个躺倒在那里不爱动弹,但一看到雷小晨挥着枪托张牙五爪的样子,又不得不爬起来,继续朝前走。  方磊跑在最前面,窜上了公路,连滚带爬的翻进了壕沟,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的运动让他的心怦怦的跳。他趴在沟沿,示意一切安全,雷小晨也推推搡搡的催促着俘虏们从公路上横穿过来,跳进了壕沟。俘虏们一头栽进沟里,横七竖八的倒成一片,互相碾压着,发出痛苦的呻吟。雷小晨挥舞着枪托挨个踢打着俘虏,破口大骂道,“叫什么丧,都给老子站起来,站起来,继续走。”俘虏小队沿着壕沟继续向北,艰难的差不多可以用爬行来形容了。壕沟的尽头,是一大片开阔地,绿油油的草坪,然后就是一道山梁。响午的日头晒得方磊汗水直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壕沟里翻出来,然后又挨个把俘虏们拽了上来,小队继续前行。这回是雷小晨打头,方磊断后。  刚走到草地边上,“站住!站住!”雷小晨示意队伍停下,方磊紧张的看着四周,周围还是静悄悄的,连个野鸟都看不到。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前面,“怎么了。”雷小晨没说话,用枪指了指前面的草地,方磊不看便罢,一看大吃一惊。绿油油的草地,在正常人眼里,再平常不过了,但是工兵出身的方磊,却发现,在这绿油油的草地上,间或着几丛枯黄的草,“雷场!”方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谁能想像得到,这片看似不起眼的草地,却是一个巨大的雷场,他四处张望着,这片草地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这片雷场倒底有多大,布设着多少颗地雷。  “我排雷,你把俘虏带回沟里去。”方磊嘱咐道,“不行,我排雷,你押俘虏去。”雷小晨争辩着,“操,少扯了你,排雷?你及格了吗你,收好我的东西,如果我挂了,你再说吧。”方磊把轻机枪挂在雷小晨的脖子上,又想了想,从怀里翻出一封信和口琴也塞进雷小晨的衣兜里,“给老子拿好了。”说着话,意然绝然的向雷场走去。“操,你他妈的一定要活着回来,别给老子丢脸。”雷小晨的眼睛里噙着泪,拽着俘虏们向后退到壕沟边上,挨个踹到壕沟里,转身又返回草地边缘。  方磊蹲在地上,用匕首刺探着枯黄的草丛,碰到硬物了。他轻轻的把匕首放到一边,用手挖开红色的泥土,围着草丛挖,直到一个手掌大小的黑绿色的塑料地雷整个露了出来。他轻轻的托着地雷的底部,吹掉上面的浮土,右手拧动地雷的保险盖。他紧咬着牙关,脸上绷得紧紧的,像一块石头。雷小晨紧张的注视着他。方磊轻轻的轻轻的拧开保险盖,将细小如同一小截小姆指一样的白色的雷管取了出来,扔到一边,这才长出一口气,把地雷又轻轻的放在一边。“63式压发雷。”方磊扭头看了看雷小晨。雷小晨竖起姆指示意他做得好。方磊在身后做了个记号,蹲在地下艰难的挪动着身子继续用匕首朝前刺探着泥土,雷小晨手指扣在扳机上,紧张的注视周围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方磊又轻轻的喊了一句,“这又有一颗大家伙,是苏式防坦克地雷,这是一个混合雷场,你躲远点。”雷小晨向后撤回到壕沟里,趴在沟沿上,焦急的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磊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抱着两颗地雷顺着标记的记号蹒跚着走了回来,跳进沟里。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公路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坦克!”方磊和雷小晨大吃一惊,急忙扔掉地雷,操起了冲锋枪。过了一会儿,公路上一辆被熏得漆黑的装甲车歪歪扭扭的开了过来。“我们的装甲车?”雷小晨问道。“不知道,再看看。”方磊压低了头,紧张的观察着。  “操,小鬼子的。怎么跑这来了。”雷小晨骂了一句,果然,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装甲车上,依稀可以看见一颗黄色的五角星,那是越军的军徽。“小点声,注意隐蔽。”方磊一把搂住雷小晨的肩膀,两个人蹲坐在壕沟里,听着马达声轰鸣着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方磊和雷小晨都忽略了的俘虏们,那个越军连长突然从壕沟里站了起来,疯狂的喊叫着,其它俘虏也跟着挣扎的爬起来喊叫着。方磊恼羞成怒,万万没有想到,直到这个时候,俘虏们还想着逃脱。他抄起雷小晨的冲锋枪冲了过去,接连踹倒了三四个俘虏,抡圆了枪托狠狠的砸倒了那个越军连长。  公路上的装甲车似乎发现这边的动静,喷吐着黑烟调头朝这边开了过来,高射机枪战位上也钻出了几个戴着盔式帽的越南兵。情况万分紧急。越南兵开始扫射了,子弹扫在沟边上,打得尘土飞扬,方磊紧贴着沟边,探出头来看。装甲车已经越驶越近了,马上就要轧过来了。“操,老子跟你们拼了。”雷小晨咆哮着跳出壕沟,迎着装甲车跑了过去,机枪喷吐着火舌扫射着,“回来,回来!”方磊焦急着大喊,装甲车上的越南人见状,调转车头,直朝雷小晨撞了过来。“操你妈,老子跟你们拼了!”雷小晨拼命的扫射着,子弹打得装甲车上火星四射,他扔下机枪,调头朝雷场跑去。越南兵重新从装甲车上站了起来,他们不再开枪,狞笑着,在雷小晨的身后追逐着,他们想活生生的就这么轧死雷小晨。  “操你妈,王八蛋,你们来呀!我在这边呢”方磊拼命的开枪扫射着,想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装甲车不为所动,还是追逐着雷小晨的身影。雷小晨被子弹打断了胳膊,跌跌撞撞的摔进草地,挣扎着朝前爬着,他猛回头,装甲车巨大的黑影,带着血腥的热浪,巨大的履带扑天盖地的轧了过来。“妈……………”雷小晨最后的呼唤留在人间。  一连串耀眼的闪光,巨大的爆炸声,气浪夹杂着雷小晨破烂的军装和被炸碎的镜子,和方磊的口琴和家信,冲上了天。装甲车被混合雷场吞噬了,爆炸的浓烟久久不能散去,越南人的惨叫声和着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着。  方磊趴在壕沟边上,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爬上壕沟,眼前的一切,越发的显得那么的不真实,被炸毁的装甲车瘫倒在雷场里,四野归于平静,只有烈火吞噬着一切,发出浓重的臭味,辟啪作响。方磊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雷小晨,就这么牺牲了,什么都没剩下。  壕沟里的俘虏们也都恐惧着目睹了这眼前的一切,颤如晒糠一般。扭头看着方磊。方磊端着冲锋枪,眼睛滴着血,怒火中烧,手指在扳击上颤抖着……  过了好久,方磊收起枪,低沉的声音,“继续走,向北,继续走……”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十三卷 向北,是家的方向  结束了吗?还是一切刚刚开始?我突然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我艰难的挪动着大腿,钻心的疼痛,但已经不再是那么的难耐。赵小悦眼圈红红的,她扶住我的胳膊,生怕我会一头栽倒在地,就像二十年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一样。我轻轻的拂去墓碑上的尘土,一张张或年轻英俊的脸,重新浮现在我面前。  黑暗中,指导员扭过头来,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他的眸子,在暗夜里一直在闪,“臭小子,看见没,梅花牌的,等打完了仗,立了功,回头奖你一块手表。”我摘下手表,放在耳边倾听,却再也听不到那曾经嘀哒动人的声音。耳畔,只有风声的响,像群山中终日不绝的呐喊,像红河边此起彼伏的冲杀声,像雨林中呼啸而过的炮声,像暗夜里四处跳跃的火焰。  “臭小子,扯什么天冷尿多啊,痛快的,给大家吹一段。”我轻轻的掏出掏出口琴,琴声在绿草如茵的山野上呜咽。怡宁轻轻的走过来,接过口琴,琴声变得欢快起来。  “操,这石头真多,咯得慌。”我轻轻的拂去墓碑洒落的石子,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轻轻的摆在周兵的墓碑上,周兵的一张黑脸,咧着嘴在朝我乐。我又点着一根,却被司机小刘接了过去,他双手合十,高举过顶,然后又把燃着的烟轻轻的放在墓碑上,那胖胖的身材,整个一个活脱脱的雷小晨。  “班长,你慢慢抽,别急,这回没人跟你抢烟了……”我哽咽着,嗓子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蹒跚的挪动着脚步。下一个是谁,是他吗?是雷小晨吗?  “等打完了仗,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在想我的妈妈……”  “向北,一直向北,北面是家的方向……”  雷小晨咧着嘴朝我笑,脸被北风吹得通红,小眼睛还在眨啊眨的。他抱着机枪迎着装甲车冲了上去,扫射扫射。奔跑着,左躲右闪射避着子弹,直到被打断了胳膊,一头栽倒在雷场里,还在爬啊爬,一连串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的最后那句,“妈妈……”妈妈听到了吗?妈妈一定听到了,你看到了吗?那束花,开得依然灿烂……  我仿佛又好像回到了那天,那个寒冷的大雾弥漫的早晨。边防军阵地上传来一阵的骚动。  “看,那边有人,在渡河。”  “什么人,站住,口令。”  “不要开枪,过去看看。”  十几个边防战士很快围拢过来,红河边,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倒剪着双手,身上缠着一触即发的地雷,脖子上缠着铁丝,一个挨一个,在艰难的挣扎着,队伍的最后面,一个中国军人,抱着一挺机枪,摸索着砸碎了的指北针,嘴里还在不停的吆喝着,“向北,向北,一直向北走。”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切,向北,向北,一直向北……  正文 后记 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上有我们付出的爱!  仅以此文,献给那些永远与你我同龄的人们。  国威,军威,看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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