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巨室不仅势压州县,而且还要把持州县,利用衙门来替他们扩张权益,最普遍的手 法就是派出走卒亲信进衙门当吏胥,分别控制要津。如宋人周密著《癸辛杂识》追记他父 亲当富春知县时,正值故相李宗勉闲居在乡,“其家强仆数十,把持县道,难从之请,盖无 虚月”,周父“惟理自循,不能一一尽奉命”,结果李宗勉复出后,第一道奏章就是弹劾富 春知县。这类事例多了,当州县官的都有了教训,“热锅子”要趋,“冷灶头”也得烧,不 要说暂时离职回家的大佬们得罪不起,就是在京朝政争中被撵到地方上来编管的人,也不宜 当真,保不定哪一天他又东山再起了。有了这种心态,一部古代州县衙门史上,芝麻官主动 去奉承乡绅的记录不胜其数。如《笑笑录》引《上海县志》记,清代时上海县令邹人昌,“ 短于才,专以谄媚乡绅为事”,当时在京朝做御史的姚通素和杜完,都是上海人。邹老爷出 行时,但凡经过姚、杜家门前,都下轿子步行,以示尊敬。老百姓利用这几个人的姓名谐音 ,编了首歌:“舟人(邹人)不为撑(昌),全靠摇(姚) 着力;若还风水起,舵(杜)也少不得。 ”事实上,“烧冷灶”而收效益的例子也真不少。《挥麈余话》上记载,北宋末年时秦桧在 建康闲居,时当炎暑,上元知县张易去拜访他,听他说起“此屋粗可居,但为西日所苦,奈 何得一凉棚。”第二天,天还没亮,一个凉棚就在他门前搭好了。原来上元县衙门里刚新做 了一个凉棚,张易学乖,转让了给秦桧。到了南宋初年,秦桧拜相了,其时张易已经年逾70 ,按规定该办理退休手续了,秦桧替他在履历本上减去10岁,提拔成楚州知州,这就是一 个凉棚换来的好处。
强龙难压地头蛇(2)
当然,豪门巨室盘踞地方,土豪劣绅把持州县,毕竟会经常同朝廷国家的根本利益发生冲突 ,因此一些具有长远目光的君主和执政大臣们,也颇注重这方面的防范。比如明景帝时,贵 州左布政范理在奏疏中谈论他原籍的州县官如何不好,请朝廷罢免或调走,结果自己倒先调 来京师,下法司问罪。海瑞当应天巡抚时,更是明令禁止州县官员与乡绅交通,凡是乡绅 来衙门拜见官员或投递书信的,门房均要做详细登记,包括谈话内容记录或书信要点摘录, 凡不让登记、登记内容与事实不符,或者先登记以后又窜改者,被他知道了都要严惩。还有 一条许多朝代都通行的办法,就是在那些皇亲国戚、勋贵权宦家属特别集中的地方,专选派 手段厉害、办事果敢的官员去任州县,这就是所谓“卧虎令”、“强项令”、“铁面少府 (县尉)”之类,而在官修史书上,又统称作“酷吏”或“循吏”。这班人的本 事,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概括。 比如东汉时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纵奴杀人, 洛阳令董宣不便进公主府邸搜查凶手,就派人候着。 某日公主带着家奴出门,他得报后马上带人去拦道,当 场就把这家奴砍了。再如西汉时王温舒去河内当 地方官,带一批干员上任,预先在河内通长安的驿 道上准备好50匹快马,然后兜捕豪强,迭成罪案, 通过50匹快马迅速传递请求严处的报告和批复, 来回不过几天时间。那些被抓起来的人还来不及 把求援书送到他们在京朝的保护人、代言人手里, 便都掉了脑袋。然而从总体上看,敢于捋老虎胡须 者,终究不会有好结果。试观《史记·酷吏列传》,大多下场极惨。不过倘非如是,又哪来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老话呢?
秋风切莫过江来(1)
〔南绝世催〕公私扰扰,打抽丰,干和湿,不能少;写知单,多 和寡,须送早。稍迟延,差役家丁到署吵。正项银钱难缴,陋规银钱难要,并不是甘做那赖 NB057NB061。
明代宪宗成化七年(1471),长江下游北岸新 设了一个县治,叫靖江县。这地方最初是长江中的 一片沙洲,俗称马驼沙,属江阴县治下。从宋代起, 当局移民垦殖,积年累月,才逐渐与北岸连成一片,于是由江阴析出分置。从北京派出的 第一任靖江知县姓郭,跨进仕途前,曾在江南教过书。这会儿还没把县太爷的交椅坐热,就 有当年的学生找上门来了,拜托门政大爷送进来的见面礼是一把诗扇。郭太爷不叫开门迎客 ,就在公案上研墨弄笔,添写七绝一首于诗扇上,命门政原物退还。诗云:
马驼沙上县新开,城郭民稀半草莱。
寄语江南诸子弟,秋风切莫过江来。
意思很明白:靖江县衙门刚开张,尚无油水积蓄,千万别上这儿来打秋风!
打秋风是官场戏的传统回目之一,追其本原,从“打抽丰”之谐音转来。由字义上推敲 “抽丰”的意思,就是从丰稔处抽分,说白了便是分肥,而且特指利用种种借口向地方官员 乞取财物,对象往往以州县一级居多。按说这些当父母官的老爷们向上司赂送,向属下索取 贿礼,除此之外,还有谁敢从他身上拔毛呢?有!还有“故人”和“游客”,要从他们的碗里 硬讨一杯羹。官场上有句老话,“宁遇仇人,莫遇故人;宁逢生客,莫逢游客”,专说这打 秋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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